『退休生活思想起431-客家炒肉酒篇』

  「炒肉酒」是一道簡單的客家料理,家家常見,人人會做,廚藝再差,也可將它炒得香噴噴的引人垂涎不已。它是我父親生前之最愛,餐桌上只要出現它,嚴肅的父親就會發出會心之微笑。客家人的家庭習慣,有人將遠出或從外地歸來,最簡單的慰勞就是炒碗肉酒給他吃,藉此讓他迅速的再度融回家中生活。炒肉酒也是家中老人的私房菜,量多量少都無所謂,只要有它就是孝順的表現。

  此外,炒肉酒它隱含著慰勞與鄉愁,或者可說它具有彌補與撫慰的意義。我家的炒肉酒內容單調,五花肉切片老薑爆香,用麻油或花生油都可以。薑片爆香後遂將肉片入鍋同炒,放鹽調好鹹度再倒入米酒掩上鍋蓋,讓豬肉煮熟酒味沁入肉裡。未幾肉熟飄香,這就可以起鍋入碗上桌。在炒肉酒烹炒過程中,酒量大者可以全酒炒煮,如果酒力差可以加水降低米酒濃度。

  炒肉酒的主角,最好是用梅花肉或五花肉。早年家窮豬肉都用稠頭肉,這種肉就是豬隻的脖子肉。肥多瘦少帶有脆脆之口感,所以,用它做炒肉酒之滋味還算可以。那年大專聯考前晚,我在熱鬧氣氛中回到房間準備我的大專聯考。時間將近午夜,父親過來敲我房間木門,我快步前去應門。房門開處,但見手上端著一碗炒肉酒進入我的房間。放在書桌一角,臉露溫煦的笑容,低聲勸我趁熱吃下。

  此外老爸還叮嚀我不要太晚就寢,以免影響到明日上課的精神。儘管這一小碗的炒肉酒,僅只三數片薄肉飄浮於湯面。但是這分殊遇來自嚴肅父親手上,確實是讓我感動不已。長久冰封之眼淚,竟然不自覺得流滿雙頰。炒肉酒氣味芬芳親情濃濃,父子相望一切感受儘在不言之中。稍頃父親離開房間,我忙著收拾淚眼並快速將它裝入我的胃囊。一陣暖流通佈全身,這是我一生中最難忘的往事。

  炒肉酒是客家人通俗之家鄉味,同時它也是老爸的最愛。家中每有炒肉酒上桌,老爸的飯量增多,嚴肅的外殼也被擱於一旁。此時的餐桌上,充滿著家庭和樂的氣氛,父親難得一見之笑容掛滿削瘦的臉龐上。如此微小之享受便能引出父親笑容,因此,我在內心裡暗自發誓,將來一定要讓父親時常有炒肉酒可吃。然因商務上之忙碌,加上我大部份的時間都在國外奔波,所以我的誓言都未實現。

  嗣後我的商業領域擴張至非洲,在國外的日子多於逗留國內。直到父親臨終之前,我的誓願依然沒有達成。午夜夢迴,經常大汗滿額。一股愧疚之情,時時啃噬著我的心房。最後在老妻的建議下,決定每次家父母之忌日,就用炒肉酒當做祭品。儘管如此虔誠的奉祀,它也無法彌平我心中之愧疚。如今我已從職場退休,每逢家父忌日或母親忌日,炒肉酒一定是必有之祭品。

  每年元月十五日是家父去世忌日,母親忌日則是五月廿日。為圖祭祀上之記憶方便,個人擅做主張將二老之忌日祭祀,合併於元月十五日舉行。斯日,僅只炒做二老生前喜歡之小菜供奉。禮數簡單出自誠意,十餘年來從未間斷。祭禮簡單,思情濃濃,隨著清香傳達心意,充足或不夠非關心情,只是表達誠意罷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