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或多或少會因為自己被稱讚了而覺得不好意思,口無遮攔地說起自己的作品並沒有對方想像中的那麼好,謬讚、謬讚,轉個頭又把自己的作品批了一遍,好像借此向對方展示一種美德。可是這麼說久了,好像作品真的變成了垃圾,好像無論寫了多少篇,完成的剎那就成為一堆廢棄物,從此再無其他的價值,好像我就是那些不環保的人。可是事實上真的是這樣麼?我認為並不是,從小教育我們不可自滿、驕傲固然對,可是過分的自謙,到頭來是對自己作品的侮辱,攤開來說無非是種自貶,以及對於他人的貶低。

  前者尚好說明,但後者又是怎麼得來的?這點其實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複雜
。以「我的作品很爛」來說,那不只是說明作者本身視作品為糞土,同時間,無論有意無意都在暗指對方的眼光有問題,否則怎麼會覺得一篇垃圾好?如此一來,怎麼會認為這種自謙是好的?

  我已經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發現這點的,只是從發現以來,試著練習壓抑這種自謙症候群,轉而以「謝謝」來應答,或者至多就是一個「嗯」、沉默,都比某種口無遮攔、亟欲要訴說什麼的「自謙」來的妥當。這不只是肯定自己對作品付出的心血、想法,同時也是接受來自對方的肯定和善意──除非自貶者是真心誠意的認為自己以及作品本身就是一團垃圾,否則這麼做是無意義的。反倒可能讓對方在潛意識裡,殘存著寫手本身就是一團垃圾的糟糕印象。

  所以說,我看不起這種過分的像得病的自謙。大大方方的接受別人的讚美有什麼不好呢?

  這不免讓我想到以前父母與外人應對時,總是不免貶低自己,轉而讚美別人家的孩子的情景。如若那時的自己是會受傷的,怎麼會認為這樣的話,對作品不是傷害──可能我比較怪一點,好壞無論,始終將作品視為自己的血肉,既是自己的血肉又怎麼捨得去貶低?愛護都來不及了呀,到後來也就漸漸對那種自謙者感到不喜,甚至看出幾分虛與委蛇的態度。

  人不愛惜自己的羽毛,便怪不得人踐踏。人活得坦蕩,又何懼他人看不起呢?既然認為自己的作品好,別人稱讚時客客氣氣、大大方方的說聲謝謝,想來也不會比琢磨那些自謙、自貶得詞來得難,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