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上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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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 林思彤麻吉鄭琮墿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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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澤當鎮38公里的桑耶寺,在下午五點以後總是顯得有一些冷清。朝聖禮佛的人們,已經走在回家的路上。
即便道路上堆滿了古老的冰雪,以及不知什麼時候跑來的沙塵暴,人們總是不辭勞苦,在桑耶寺熙來攘去。你要尋找遺跡實體或事實真相,原本就不會像在互聯網一樣,隨時可以拿取。你必須要經過艱難跋涉、付出耐心和毅力,有時,還需要為之不惜性命。世界上沒有現成的東西,唾手可得。

我喜歡走彎路,不管旅行還是人生,總要在同一個地方繞來繞去,永遠在路上顛沛。抵達桑耶寺前,因為見到雅魯藏布江日漸枯瘦的水流,突然遇到的沙塵暴,中途多次逗留,把尋找信仰可能的精神之旅完全放在了一邊,心思突然拐彎跑到了雅江源頭傑瑪央宗,以及我們正在往腸胃填塞的化學和農藥,對日漸萎縮的冰川,可能引起的水源困境喋喋不休。朝聖者大不一樣,他們的行程和路線相當精確直接,身體和心靈向著一個方向,布達拉宮就是布達拉宮,噶陀寺就是噶陀寺,不會像我一樣心猿意馬,中途轉向。[/LEFT][LEFT]
桑耶寺雖不像布達拉宮那樣熱鬧,作為藏傳佛教的精神源頭,依然是很多人嚮往的古老聖地。在人煙稀少、氣候惡劣的青藏高原,並不缺少喇嘛廟,但人們總是以到過聖地為榮。穆斯林也是這樣幹的,一生中至少需要去麥家朝聖一次,自己不能去,也要找人代表,否則,算不上安拉的僕人,也得不到最後的救贖。我們經常都可以看到,在藏區靜寂空曠的山原谷地,滿臉沙塵的朝聖者,用三步一磕的長跪方式,緩慢地移動在通往布達拉宮,或其他古老聖跡的道路上,爬冰臥雪,風雨無阻。他們對聖人聖跡的珍視,很難被我們所理解。朝聖之路往往都很漫長,在沒有公路和長途汽車的地方,人們只能依靠雙腳,前進得非常緩慢而艱難,途中來回往往需要幾個月時間,甚至一年、兩年。

我在藏東北的類烏齊卡遇見過一個朝聖者。季節即將進入冬季,吉曲河兩岸的山原和草場已被冰雪覆蓋。她獨自匍匐在雪地上,厚重的藏袍和背囊,在長途蝸行中變成了泥土顏色。膝蓋和臂肘的衣服補丁重疊,用膠皮縫製在磨破的位置。手掌褶皺乾裂,不斷有殷紅的血滲露在皮膚上,給人一種醒目的疼痛;手心墊著沒有幫沿的膠鞋底,用布條固定,可以在匐地時盡可能減少擦傷。[/LEFT][LEFT]

在風雪彌漫,大地寒冷的色吉山山谷,見到這個蓬頭垢面、表情平靜的四川老鄉,一絲不苟地重複匍匐在冰冷的大地,有一種源自心靈的憂傷突如其來。尖叫的風卷起紛揚的雪花四處奔跑,世界一片迷蒙,我的內心,滿含熱淚。
春天的時候,她就離開了四川白玉縣的家鄉,已經在道路上匍匐了兩個季節。我們遇見她的地方距離拉薩還很遙遠,公路里程就有950公里,如果步行也需要一個月時間,何況螞蟻樣緩慢地跪行。其實,我們的汽車非常樂意捎帶她一程。這個藏族大姐是一個遵循古老傳統的朝聖者,從離開家門那天起,一直就用三步一磕的匐地方式,滿心歡喜,沒有我們想像中的身體困苦,也不會借助任何交通工具,只是接受了一些方便食品。我在西藏的其他地區也遇到過一些朝聖者,但沒有在類烏齊卡那樣深細。我在寒冷的時候,總會把她想起。
這些朝聖者值得當然的尊敬,他們身體的每一寸肌膚都匍匐在大地之上,跪行的長途就是心靈的喜悅,堅不可摧無可動搖,最終實現朝聖的至高理想。於今,選擇傳統朝聖方式的人們已經減少,通過汽車和飛機的朝聖者正在逐年增多。
沒有任何力量,可以阻隔朝拜聖地的精神之旅。

我們想去某個地方,嚮往了很久甚至一生,大多選擇節日和假期,不可能像朝聖者一樣放下身邊的一切。我們是那樣的喜歡已有的名利、金錢或地位,誰也不會為了虛無的精神,放棄已經到手的訂單或即將兌現的鈔票。
桑耶寺是西藏第一座佛、法、僧三寶俱全的寺廟,不僅僅作為宗教聖地存在,所有建築、塑像、雕刻、經卷、壁畫、唐卡、法器,無不指向豐富的歷史記憶和精神記憶。除了作為藏傳佛教祖寺,還是一座規模龐大的博物館。它紀念的聖人聖跡,不斷激發著人們的宗教熱情,並沒有因為時間的寒冷而降溫,反而隨著時間的推移越加神聖。古老的東西總在不斷地離開我們,喜歡在舊物中尋求安慰的人又越來越多,通過遺跡訪問我們的祖先,自然比在書籍和博物館直接,像我一樣不是朝聖者的遊人,也絡繹不絕地加入了這個隊伍。[/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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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耶寺很大,遠遠超出了視界,可以從名字的漢譯一目了然:超過想像的寺存想寺無邊無際的寺。整個寺院的佈局、建築內容和式樣,嚴格按照佛經中的大千世界佈局,遠看近似壇城。融匯了藏、漢和印度三種民族風格的烏孜大殿,既是桑耶寺的中心主殿,也是彌足珍貴的古老文物。

站在這座有龐大體積的寺院圍牆,面對眾多的建築群體和各式各樣的白塔、經幡、經幡陣、經輪、風馬旗……就像錯綜複雜的精神意念,突然用形狀和色彩,鋪天蓋地的具現在你眼前,一下子凍僵了手腳。我和同行者,站在桑耶寺門口,不知從哪里開始精神之旅。換句話說,我在桑耶寺的停留,註定只是走馬觀花。

院牆大門是一座高大的牌樓,呈土黃色。這種顏色在天主教和基督教的宗教觀念裏,通常當作一種遁世的色彩。但桑耶寺的院門不在這個範疇,它和我們在伊斯蘭教地區看到的清真寺一樣,那是時間和風沙在上面累積的結果,所有痕跡和裂紋,旨在證明它是這裏最古老的遺跡之一。你在上面看不到更多有關建築藝術的細節,如果把它放在我們的城市,早就被推土機推倒,或者經過了修葺和加固,使其失去了原來的靈性。這座看起來單薄的門樓,穿過它的時候,有一些擔心:它會不會垮塌。

同行者匆匆進入了烏孜大殿。我一個人在寺院周邊晃蕩,一群轉經的人經過我的身邊以後,我聽到的是寂靜,再也看不到其他任何人。澄淨的陽光照耀在烏孜大殿,精雕鎏金的經幢、寶輪、套獸,鱗次櫛比的佛塔、色彩古典的筒瓦房頂,紛紛掏出迷人的光芒,搖晃著我的驚奇。我只能使用現成的語詞來形容:金碧輝煌,巍峨壯觀。[/LE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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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獨自站在能看清烏孜大殿全貌的地方,安享著心靈的震撼。

一陣風吹過了白楊樹,海不日神山掛滿的經幡在遠處飄動。鴿子煽動著靈巧的翅膀,不斷從白塔和房頂上起飛和降落。純淨的誦經聲從出售旅遊紀念品的房子裏傳來,那是刻成光碟的錄音在代替喇嘛們說話。隨著我向前移動的腳步,蓮花生大師心咒唱誦越來越近,直至響徹在整座寺廟。
一位老阿媽站在烏孜大殿南牆,正將手捧的青稞,彎身放到了一塊陳舊的石碑下,幾隻鴿子立即從房頂上飛落於地,在阿媽腳下旁若無人地覓食。

我走了過去,瞬間就站在了1231年前。 [/LEFT]
讀完您的文章,我似乎也聽到了雪地上的聲音....

麻吉 喜歡這篇文章,更欣賞附上的那張照片。

麻吉問好 嘎玛丹增.圖檔
麻吉 寫:讀完您的文章,我似乎也聽到了雪地上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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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吉問好 嘎玛丹增.圖檔


谢谢麻吉赏读 ! 对于流浪的精神 雪地上的声音可以给人安慰。
  我曾經在巷口菜市場看見一名身穿西藏傳統服飾的朝聖者,她皮膚乾裂且黝黑,八月的豔陽天赤著腳踩在熱燙的柏油路上朝某一方一路跪拜,一臉的漠然。臉上全是汗水,腳底早已燙紅,就連身旁旁人異樣的眼光,對她而言都似無物,當時的景像令我感到震憾。

  逛菜市場的民眾及路過來往的車輛,從她身旁經過,但她的時間彷彿靜止般的不在意,人生似乎只剩下信仰而已。她並沒有拿砵,所以不是一般希望他人捐贈的僧侶,身在台灣,她旅程的終點地令我好奇。

  閱讀嘎玛丹增的文章,就像歷經一段不同的旅程,喜歡此文,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