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補天》第44章 參議員先生,你快死了

版主: 謝予騰跳舞鯨魚林思彤麻吉ocoh

[作者小語]
出了點事,前兩天才出院。《補天》的更新從今天恢復,我盡力維持一週兩更;《宋時逆旅》的更新從下週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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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天》第44章 參議員先生,你快死了

在細川龍馬自己揭露之前,國民黨還沒查出新世界集團的底細,那時沒人把香港媒體上那近似胡鬧的小道消息當真。可是此刻李國鼎與魏景蒙一想到那消息竟是真的,在大吃一驚之後,腦海中立即想到,「細川舞子竟然是新世界集團的大老闆?那她和甘乃迪參議員是什麼關係?」

記者出身的魏景蒙好奇心很旺盛,忍不住看口就說:「細川先生,想不到你們兄妹倆在商場上都是呼風喚雨的大人物,還和美日兩國的政界關係這麼好……」

魏景蒙這是迂迴點出他已知細川龍馬見過佐騰榮作,希望細川龍馬能主動告知甘乃迪參議員究竟想在台灣做什麼。

細川龍馬卻是謙虛得很,滿臉不好意思地說:「魏局長,你太抬舉我們了,我們也就是和幾個朋友合夥做點小生意,哪稱得上呼風喚雨啊?而且,我們和政治家可沒什麼關係,說起來,我最熟悉的政治家還是你們呢!」

李國鼎和魏景蒙聞言都噎了一下,個性耿直的李國鼎忍不住就說:「細川先生,我和文堂兄也是老朋友了,說起來也算是你們兄妹的長輩。你對長輩講話時都是這種態度嗎?」

細川龍馬聞言一愣,隨即就叫起屈來:「李伯伯,我說的都是實話啊!」

李國鼎瞪細川龍馬一眼,沒好氣地說:「哼!什麼實話,你自己都承認你妹妹是新世界的老闆,這生意做的還不算大嗎?能叫得動甘乃迪參議員的人,敢說和美國政界不熟?」

細川龍馬卻是一臉狐疑地說:「我什麼時候說舞子是新世界的老闆?」

這下子連魏景蒙也聽不下去了,沒好氣地說:「剛剛你才說過的!」

「哦!原來你們是在說我剛剛說的那些話呀!」細川龍馬一臉恍然大悟的樣子,就好像終於想起來他剛剛說過什麼話。不過,接下來他就立刻露出啼笑皆非的表情,說道:「我剛剛是說過舞子是新世界的大股東,帶我可沒說她是老闆啊!」

這下子連李國鼎和魏景蒙也是一臉狐疑了。不待他們發問,就聽細川龍馬繼續說道:「新世界其實是一個跨國資本集團,有歐美的資本,也有日本的資本,具體的決策則由代表各方資本的五個人共同決定。這五個人分別是英國的大律師愛迪生.史東、木村由伸、若林俊彌、大江拓哉和舞子,舞子可無法一個人單獨決定。而且,由於舞子很難經常去香港,更正確的說法是她根本不想去香港,所以基本上都是由其他四個人決定的。」

細川龍馬頓了一下後又說:「當然,其他幾個人通常是會尊重舞子的看法,不然也不可能會把那十幾艘船移來台灣。只是,這可不是因為舞子是最大的股東,而是因為舞子代表了一群我們不想惹也惹不起的人。舞子是御茶水女子大學畢業的,這所學校的畢業生有許多是嫁給政治家和企業家的,而舞子和她的學姐學妹同學們關係都不錯。這些女人手裡都有不少的私房錢,她們可都是把這些錢託給舞子讓舞子幫她們賺更多的錢……」

說到這裡,他苦笑兩聲,放低聲音說:「兩位應該知道夫人政治的厲害,舞子背後有這些女人給她撐腰,誰還敢惹她呢?」

李國鼎和魏景蒙的臉都有些綠了,國民黨自身就是一個夫人政治盛行的政黨,他們自然知道夫人政治的威力。如果細川舞子代表了一群日本政治家和企業家的老婆,那還真沒有多少人惹得起她。

「哼!我就不信你們敢去查舞子背後站著哪一些女人。」細川龍馬心中冷笑,但他也知道最完美的謊言必須是大體為真關鍵處為假,所以他嘴巴上卻是又說:「至於甘乃迪參議員那邊,我不瞞你們,能請得動這位大人物的不是我們,而是希望音樂的總經理威廉.衛斯理。據說衛斯理家和甘乃迪家族是世交,關係好得很。十月初希望音樂會在香港設立一個辦公室,好處理哥倫比亞唱片的代理業務。剛好那時甘乃迪參議員要來東亞訪問,衛斯理就趁機請他去香港幫辦公室成立典禮剪綵。只是衛斯理說現在希望音樂香港辦公室的人太少,沒有能力接待甘乃迪參議員,就拜託新世界來負責這事了。」

李國鼎與魏景蒙互看一眼,都看出對方心裡在想什麼。李國鼎打了一個手勢,示意魏景蒙來問。魏景蒙心裡暗暗苦笑,卻還是硬著頭皮說:「細川先生,那你知道甘乃迪參議員來我國訪問期間有什麼特別的行程安排嗎?」

細川龍馬詫異地看了魏景蒙一眼,搖搖頭說:「我又不是甘乃迪參議員的秘書,哪會知道他的行程安排?不過……,」他沉吟一下後又說:「我聽威廉.衛斯理說過,甘乃迪參議員來台灣時會為希望音樂的錄音室剪綵,還會與他幾個朋友的小孩有場私人下午茶,但詳情為何我就不知道了。你們知道的,美國人很重視隱私,所以我也不會主動去打聽這些事的。」

剪綵?下午茶?

李國鼎和魏景蒙兩人各自在心裡計算了一下,都覺得這或許就是甘乃迪參議員那半日私人行程的內容。當然,這還需要由外交部和情治機關去證明,不過這可不關經濟部和新聞局的事。

李國鼎又想了一下,覺得有件事無論如何是得問清楚的。他暗自斟酌了一下,這才向細川龍馬說道:「香港的報紙說新世界集團有華人資本,不知道文堂兄那裡……」

「唉!還是瞞不過啊……!」細川龍馬心裡嘆息,臉上卻是平靜如常,點點頭說:「謝家確實有股份,不過這些股份是我和舞子送的,所以文堂叔從不過問香港的事。」

說到這裡,他遲疑了一下,這才下定決心說道:「兩位一定很好奇我們怎麼會有那麼多資金,我老實告訴你們,我們的錢都是賺來的──靠炒作股票與匯市賺來的。我有幾個好朋友是這方面的專家,這幾年在他們的操作下,我們已經賺了幾千萬美元。這次我們之所以要去香港投資,除了我們確實是看好香港未來的發展,想趁左派暴動使香港經濟重挫之時介入,另一個原因是我們認為香港會成為繼倫敦、紐約之後另一個國際金融中心,在那裡炒作匯市比在東京方便。」

他的嘴角露出一抹苦笑,繼續說道:「文堂叔認為買賣股票期貨與貨幣都是種要不得的投機行為,所以他一直不太贊成我們在香港的行動,因此至今我都沒告訴他這一個月來我們在香港發展的細節。不過,等明年香港的局勢平穩後,我們打算讓新世界來台灣投資,到時還得請貴國政府多通融。」

「這恐怕有困難!」李國鼎拼命地搖頭,面有難色地說:「我國的立場是反對炒作股票匯市的。」

細川龍馬聞言笑說:「不不,你誤會我的意思了。這麼說好了,現在我們是在做跨國的經濟佈局。在日本,我們跟著日本政府發展經濟的腳步走;在香港,我們的重心是金融業與製造業,並且把那裡當成進入國際金融市場的窗口;至於台灣,我們是當成技術研發與人才培育基地。嗯……,這麼說好了,如果一切順利,等十一月過後,我們至少會拿出五千萬美元用於台灣的科技人才培育上。我們打算仿照日本的模式,設立企業的研究所,同時也和台灣的大專院校合作,培養足以和國際競爭的優秀科技人才。」

五千萬美元等於二十億新台幣,對現在的台灣來說這可是一筆驚人的鉅款。所以李國鼎與魏景蒙聞言都倒吸一口氣,覺得還真是碰上了不把錢當錢的敗家子了。他們卻是沒懷疑細川龍馬是在唬他們,畢竟先前細川龍馬所答應的各項款項都已到位,這幾日吳大猷就正忙著聯絡國外的學者來台灣進行短期講座。

驚喜過後,李國鼎卻又為細川龍馬擔心起來,皺眉說道:「五千萬美元可不是小數目,你可不要因此造成資金短缺,否則事情就不美了。」

李國鼎這是從與謝文堂的私人情誼出發,把細川龍馬當成自己的子姪了。所以細川龍馬聞言露出一個真誠的笑容,點了點頭,斟酌地說:「李伯伯,謝謝你的關心,不過我有把握的。嗯,其實我們從香港政府和英國政府那裡都得到一個消息──英鎊快撐不住了,最慢到十一月下旬之前英國政府會宣布英鎊貶值,且貶值幅度會到百分之十以上!日本政府已經協調銀行團借我們八千萬美元,再加上我們向匯豐渣打兩家銀行借了三千萬英鎊,這次我們至少會投入一億五千萬美元。如果沒有意外,我們至少會賺到十五億美元。」

李國鼎和魏景蒙一聽,頓時都被十五億美元這個天文數字嚇呆了,這時卻聽細川龍馬繼續說:「對了,你們可以把這件事告訴蔣先生。這可是數十年才出現一次的機會,如果貴國政府操作得好,或許可相當程度地解決貴國的財政困難問題。不過,這件事可是英國政府的絕對機密,聽說連美國都不知道,你們可得保密才行啊!」

……………

「你幹嘛和他們那樣說啊!」

李國鼎魏景蒙兩人走後,一直躲在廚房裡的細川舞子才出現。不過,隱隱約約聽到對話內容的她,可是對細川龍馬對她的抬舉很不感冒,所以一開口就帶著火藥味。

只是她這招對細川龍馬根本沒用,只見他翻了個大白眼,語帶譏諷地說:「不然妳還真的要國民黨交出那幾個人嗎?就算國民黨真把人交出來了,妳又能怎樣?」

「那你也不能告訴他們香港的事呀!」細川舞子像頭憤怒的母獅瞪著細川龍馬,不滿地說:「還有,你幹嘛讓我背黑鍋?」

細川龍馬瞥了妹妹一眼,淡淡說道:「妳以為我們和新世界的關係永遠都不會曝光嗎?如果不讓妳戴這頂帽子,又怎麼解釋若林他們每隔一段時間就來台灣的事呢?難道妳要把事情推給謝桑,讓他去面對國民黨嗎?」

細川舞子不講話了,卻是坐在沙發上嘟著嘴生悶氣。

細川龍馬看妹妹那樣子就想笑,不過他可不想再刺激細川舞子。所以他立即轉移話題說:「月底隔壁的辦公室搬走後,我看就把那兩間房子改成佣人房和小孩的遊戲室好了。到時找人來看看,看能不能在牆中間做個門,以後就不用走大門。」

細川舞子點點頭,想了一下後說:「阿言一直說想要一間他自己的書房,不過安京都沒同意。我看也在隔壁幫阿言弄間書房好了。」

細川龍馬聞言苦笑,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那已經放滿書的大書櫃和牆邊矮几上那疊得像小山一樣的書。他搞不懂謝子言是從哪裡學來的速讀,但他看書速度驚人卻是不爭的事實。謝家是不會為一個三歲小孩準備專用的書房,所以謝子言把書都放在細川舞子這裡,這都已經有了一大櫃了。若再不幫他準備一間專用書房,很快細川舞子的客廳就會書滿為患了。

只是,因為謝安京已經數次抱怨兩個孩子成天都混在細川舞子這裡,所以細川龍馬還是提醒妹妹說:「這事妳最好是先和安京景子說一下,免得安京那小氣鬼又說我們搶了他的兒子。」

「這還不都是你搞出來的?」細川舞子心裡暗暗嘀咕,覺得這都是細川龍馬惹的禍。至於起初是她要謝子言幫忙照顧阿容的事,她卻是自動略過不提。

細川龍馬見妹妹沒有反駁,就又說道:「我月底回日本,妳真的不打算回去看看?」

細川舞子搖搖頭,有些不悅地說:「我不是說過了嗎,現在阿容年紀太小不適合搭飛機,等過了年再說吧!」

細川龍馬暗暗嘆了口氣,卻也沒再說什麼。

……………

一九六七年九月二十八日,星期四。東京,羽田機場。

細川龍馬和謝安京一家人才出關就見到兩張大字報,一張用英文寫的,一張用漢字寫的,上面寫的內容卻都差不多。

由於習慣使然,謝安京是先注意到那張漢字大字報。謝安京看清楚拿大字報的人後,立刻轉頭對妻子和細川龍馬說:「是育彬來接我們!」

細川龍馬撇了撇嘴角,指著另一邊那張英文大字報,有點不懷好意地說:「比爾人高馬大的,你竟然沒注意到,看來你的英文還是很差呀!」

謝安京狠狠瞪了細川龍馬一眼,不悅地說:「英文很差又怎樣?我可是有一個英文很厲害的兒子,你有嗎?」

「夠了!」林景子終於受不了兩個男人像小孩般吵架,恨恨說道:「你們兩個都吵幾天了,在台灣吵不夠,到了日本還要吵,你們煩不煩啊!」

正躲在媽媽身邊探頭探腦的謝子言一聽,吐了吐舌頭,趕緊又把頭縮回去,以免又成了城門失火時那條可憐的魚。

為了細川舞子說要幫謝子言和姊姊準備一間自己的書房,這些天謝安京和細川龍馬可是天天吵架。偏偏這兩人吵架時完全就是小鬼吵架的套路,讓人聽的哭笑不得。一開始林景子還會想著勸,到後來發現實在是沒法勸,只有照細川舞子的建議,把兩個人都罵一頓,才能讓這兩個傢伙閉嘴。

依照細川舞子的說法,細川龍馬和謝安京是從小就天天吵架的。至於輸贏嘛,這口才好壞通常是與智商有關的,所以謝安京從來沒贏過。只是這兩人一吵架就有變弱智的傾向,淨是繞著一些小學生程度沒營養的話題打轉,真吵贏了也沒什麼光榮可言。

這一次的戰火是謝安京挑起的,說穿了理由很可笑──他只是想發洩不能搬出去住的不滿。謝文堂夫婦的家庭觀念是很傳統的,除非因工作或求學而不得不在外居住,否則他們是不許孩子住在外面的。前幾年謝安京結婚時曾想搬出去住,結果被謝文堂一口否決了。近來家裡憑空多了一筆大財富,他就又動起搬出去住的念頭,結果又被訓了一頓。現在細川舞子擺明是要讓謝子卿和謝子言在她家長住,謝文堂夫婦卻是一副樂見其成的模樣,這就讓謝安京心理不平衡了。

謝安京心裡不爽,卻也不敢向謝文堂夫婦抗議。至於找細川舞子吵架,那是真腦袋進水了才會做的事。他就只認定了細川龍馬,認為細川龍馬這次來台灣就是為了和他作對,不然幹嘛要搞出那麼多事來?至於細川龍馬說要讓謝子言當繼承人一事,更是讓愛面子的謝安京恨得牙癢癢的。在他看來,細川龍馬自己不能生小孩,就想來搶他的小孩,這真是豈有此理!

讓謝安京鬱悶的是,他每次和細川龍馬吵架,必然會被謝文堂教訓一頓。更糟的是,雖然謝家現在很有錢了,可是謝文堂夫婦根本不讓他碰家裡的錢。這次來日本處理銀行戶頭與置產,謝文堂竟是把決定權交給林景子這個媳婦,還拜託了細川龍馬和田島京幫忙,完全不打算讓他插手。

對愛面子的謝安京來說,這實在是很沒面子的事。更沒面子的是,謝文堂夫婦一再交代,不許謝安京碰謝子言賺的那些錢──當老爸的花未成年兒子賺的錢,這成何體統!

其實由於謝安京一直認為搖筆桿賺不了錢,覺得所謂的文人都是沒出息的窮酸,所以他本來也不在乎謝子言那些搖筆桿賺來的錢。但被謝文堂夫婦一再交代後他就起了好奇心,問了林景子後得知了一個讓他目瞪口呆的數字,於是謝子言的銀行存款數目就成了他揮之不去的魔障。當然,在他的邏輯裡,這都是細川龍馬的錯。至於如果沒有細川龍馬謝家就不會憑空多了一大筆財富的事,已經被謝安京自動遺忘了。

反正,一切都是細川龍馬惹的禍!所以這些天謝安京可是一有機會就和細川龍馬吵架,吵不贏時就找謝子言這個害他沒面子的不孝子出氣。然而,有了前世五十年人生經歷的謝子言可不傻,只要發覺情況不對就會趕緊找救兵。這會兒,他一見苗頭不對,立刻就轉身對走在後面的田島京說:「田島叔叔,你抱我起來好嗎?我想看一下日本的機場是什麼樣子。」

田島京瞥了一眼氣鼓鼓的謝安京,搖了搖頭一把抱起謝子言,卻是趁機小聲在他耳邊說:「舞子說的沒錯,你就是隻狡猾的小狐狸,你這是在為我招仇恨啊!不過,看在你能為我們賺大錢的份上,我認了!」

謝子言吐吐舌頭,不接田島京的話,只是用心打量四周。

這年代的羽田機場當然遠不如後來的成田機場繁華,但也不是台北松山機場能比的。今天還是週四,羽田機場裡穿梭的人潮之多,已比假日時的松山機場還熱鬧。單從這一點,就可看出日本的經濟發展之速與社會之富,實在不是台灣能望其項背的。

這是正在經歷戰後第一波經濟快速成長期的日本,曾經主動或被迫捲入軍國主義戰爭狂潮將所有生存所需物資貢獻給軍隊的那些日本人,在戰後的和平環境中終於迎來了日本歷史上第一次真正的社會富庶。而且,在整整四分之一個世紀裡這個富庶的程度將不斷攀高。此刻羽田機場裡往來的日本人,無論是旅客、航空公司職員還是機場工作人員,臉上都煥發著希望與樂觀,完全反映了蓬勃成長的日本社會。

只是,謝子言卻也知道,就在明年,日本社會將捲入一九六八年的左派學生革命大動盪中。以明年年初的超大規模反戰運動為開端,所謂的「六八年世代」將跳上歷史舞台,然後在同年七月的反成田機場抗爭後,惡名昭彰卻對世界影響深遠的赤軍就將出現。而就是在對極左激進恐怖主義的厭惡下,日本人民容忍了腐敗卻有能力發展經濟的自民黨。一直到一九九三年因泡沫經濟的瓦解與冷戰結束,日本人民才決定揚棄自民黨,由細川護熙組成了第一個非自民黨的內閣。

然而,在歷經自民黨長期執政後,日本社會實際上是只發展了資本主義卻忽略了民主主義。細川護熙內閣既無能抗衡由各大商社共組的經濟既得利益,也無法真正領導各級政府官僚,最後也只能黯然下野。細川內閣的失敗使日本錯過了改革轉型的最好時機,以致於在接下來的一九九七年亞洲金融危機中受到重創,之後近二十年都無法復原。

日本的一蹶不振,影響的不只是日本自己,而是整個東亞局勢。由於日本本國市場失去了成長的活力,日本的企業商社不得不轉而投資有十三億人口的中國,日商與部分台商成了促進中國經濟發展的推手。在特殊的政商體制與龐大的人口下,中國複製了一九八〇年代日本泡沫經濟模式,再以創造出的巨量資金對台灣與其他國家進行經濟侵略。在日本已無能對抗中國下,亞洲各國只能被迫一步步地被中國鯨吞蠶食。

謝子言不知道他是否能改變歷史,因為改變歷史軌跡的轉捩點不只是在台灣與香港,也是在日本。而要讓日本走上一條不同於他前世的道路,第一張骨牌必須是降低六八世代對日本社會的負面影響。但他不能確定他針對六八世代所做的防制措施必然能發生作用,畢竟這些舉措中有許多是得等細川護熙順利走上政治家之路後才能進行的。而那個命中注定要在日本歷史留名的男人,卻是如細川舞子所說的腦袋不怎麼靈光啊!

想到這裡,謝子言不禁看了一眼正與細川龍馬說話的威廉.衛斯理,心裡暗暗嘀咕:「與其寄望於那個不靠譜的三流記者,或許靠比爾那個朋友會比較有用。只是,他真能活到當選總統的那一天嗎?」

……………

「我幫你們訂的是港區的王子大飯店,後天大江會帶我們去看房子,他要介紹的房子都在港區,住那裡會比較方便。」坐在副駕駛座的鶴田遙下意識地從後照鏡裡看了一眼後面那輛白色豐田,這才繼續說:「對了,衛斯理先生也住在王子大飯店。」

謝安京注意到了鶴田遙的小動作,嘴角不由微微抽動了一下。他知道鶴田遙看的是與威廉.衛斯理同車的細川龍馬,但他現在對老是與細川龍馬嘀嘀咕咕的威廉.衛斯理和田島京都無好感,更別說是那個凡事總愛壓他一頭讓他沒面子的細川龍馬,這也是當時他堅持要住飯店不住細川龍馬家的原因。現在他聽到前天就來東京的威廉.衛斯理竟也住在同一間飯店,心裡就有點不爽了。

他側頭瞧了一眼江育彬,心中一動就說:「鶴田,我阿爸講也要幫育彬買一間房子,妳幫他在王子大飯店也訂一間房間,這樣比較方便。」

江育彬一聽,趕緊搖著手說:「安京,我不要去住飯店,那要花很多錢的。」

「怕什麼,我幫你出!」謝安京胸膛一挺,豪氣地說:「我現在可是有錢人,這一點小錢算什麼!」

江育彬目瞪口呆,不知該怎麼接謝安京的話。他是知道謝家很有錢,事實上就連他家的銀樓也是謝家出錢開設的。可是他也知道,他的姑丈謝文堂和姑姑江寶蓮雖然對親友絕不小氣,卻從不許子女揮霍,更不許他們亂花錢充大爺。尤其謝文堂更是那種內衣破了都要一補再補的人,聽說他每次出外住旅社都要挑那種乾淨卻便宜的旅社。現在表哥竟然出手這麼豪奢,這要讓姑丈姑姑知道了那還得了?

林景子和鶴田遙卻都是被謝安京的話氣的直翻白眼,她們可是知道謝安京的虛實。謝文堂對這個兒子不太放心,從不讓他經手家裡的錢財,就算他結婚又生了小孩,也只是按月給一筆生活費,而且這錢還是發到林景子手裡。這次來日本也不例外,沒有林景子點頭,謝安京是不能動支家裡戶頭裡的錢。

當然,要說謝安京身上沒有一點自己的錢是不可能的,事實上他這幾年工作的薪水都只交一點點給林景子,剩下的都變成了他的私房錢。只是他愛面子,在朋友面前花錢絕不手軟,能存下來的錢並不多。就憑他那一點錢,想在日本充大爺實在是有困難。

不過,就因知道謝安京愛面子,所以林景子和鶴田遙也不打算拆他的台。鶴田遙從車內的後視鏡看了一眼滿臉無奈的林景子,然後點點頭說:「好吧!只要江桑有帶證件,待會到飯店後我就幫他訂一間房間。」

這下子謝安京的自尊心大大得到滿足了,心裡暗自得意之下,又對江育彬說:「育彬,我跟你說啊,去看房子的時候,一定要挑間又大又漂亮的。錢的事我來負責,你只要負責挑房子就好。」

「啊?可是我一個人哪用住大房子,而且……,」對這幾個月謝家發生的事還一無所知的江育彬,完全被表哥的豪闊給嚇到了,吶吶地說:「我年底就要回台灣了,在日本買房子幹什麼?」

謝安京對江育彬的反駁感到有些不爽,不悅地說:「誰讓你年底回台灣的,我都替你計畫好了,你去申請美國綠卡,然後在日本和香港開珠寶行!」

這下江育彬更是滿頭霧水,吶吶說:「可、可是我不會講英語,也沒去過美國,怎麼申請綠卡……。」

謝安京聞言哼了一聲,抬起下巴神氣地說:「我不是說都替你安排好了嗎?明天我會去見一個美國國會議員,他會幫你安排的!」

江育彬一聽,不敢置信地張大眼睛看著表哥。林景子和鶴田遙卻是一起翻了個大白眼,都覺得謝安京這牛也吹得太離譜了吧!

……………

「龍馬,你怎麼會和謝安京吵起來?」大江拓哉邊開著車邊問,他實在是搞不懂這兩個大男人怎會像小孩子般在眾目睽睽下鬥起嘴來。

在後座的細川龍馬翻了一個白眼,有點不耐煩地說:「這又不是我的錯……,算了,你問田島好了,他會告訴你經過。」

坐在副駕駛座的田島京聞言苦笑,卻也不想說老朋友什麼。他從後視鏡裡看了一眼因聽不懂日語而臉色茫然的威廉.衛斯理,用英語說道:「比爾,你把事都安排好了嗎?」

威廉.衛斯理點點頭說:「參議員昨天就到日本了,明天下午三點他會去龍馬的出版公司參觀,你們記得要讓小男孩提早出現在那裡。到時候參議員會邀請龍馬和小男孩共進下午茶,時間是後天下午。」

大江拓哉接話問道:「那甘迺迪參議員是用什麼理由邀請阿言的?」

「小男孩是個令人驚奇的小作家,」威廉.衛斯理露出溫和的笑容說道:「而剛好參議員對文學很有興趣。」

「真的還是假的?」大江拓哉有點不以為然地說:「這麼巧的事誰會信?我就不信甘迺迪參議員真的對文學有興趣。」

「好吧,你贏了!」威廉.衛斯理把雙手略伸作投降狀,苦笑著說:「事實上,據我所知,參議員有興趣的不是文學,而是漂亮的女作家。不過,這有什麼關係呢?大家都會以為這只是參議員心血來潮下的政治表演罷了。」

……………

就像威廉.衛斯理說的一樣,在一大群媒體記者的見證下,可能是下屆美國總統的羅伯特.甘迺迪參議員和來自台灣的小作家,在日本上演了一齣令人驚奇的偶遇。甘迺迪參議員邀請小作家共進下午茶一事,也被記者們大力渲染成甘迺迪參議員的親民風格。至於甘迺迪參議員是否對文學有興趣?還真沒人質疑。

於是,在九月三十日這天下午兩點,細川龍馬帶著謝子言準時到達甘迺迪參議員下榻的地方--一棟有著宋式庭園的日式房屋。

當羅伯特.甘迺迪讓保鏢、秘書、服務生都離開而只留下威廉.斯理後,他先示意客人使用飲料,這才微笑對謝子言說道:「嗨!小男孩,他們說你只有三歲。你知道嗎?我也有個三歲的小男孩,他經常告訴我他那些令人驚奇或憂心的夢。所以,你能告訴我你夢到了什麼嗎?」

「你還真把我當小孩哄呀!活該你一家被人整得那麼慘……。」謝子言心裡嘀咕著,瞬間把眼前這個一臉自信長相還算英俊的中年男子罵了個十七八遍,同時卻是一臉不滿地說:「參議員先生,我相信你是個好父親。不過,我有必要大老遠地從台北飛來東京找你做心裡輔導嗎?」

謝子言這話說的老氣橫秋,怎樣都不像是一個三歲小孩能說出的話。所以羅伯特.甘迺迪聞言楞了一下後,先是看了一眼坐在謝子言旁邊一臉淡定的細川龍馬,然後又轉頭去看坐在他左邊的威廉.衛斯理。

威廉.衛斯理見羅伯特.甘迺迪望向他,雙手一攤聳聳肩膀,一臉無奈地說:「博比,我早說過了,你不能當他是個小孩,你必須平等地對待他!」

羅伯特.甘迺迪苦笑著點點頭,轉過頭看著謝子言,誠懇說道:「謝,我為我剛才的行為道歉。你能接受我的道歉嗎?」

謝子言露出微笑,點點頭說:「嗯,我接受你的致歉。還有,你可以叫我邊森,這是我給自己取的英文名字。」

「那好,邊森,你可以叫我博比,我想我們會成為很好的朋友的。」羅伯特.甘迺迪露出溫暖親切的笑容繼續說道:「那麼,邊森,他們告訴我說你做了一個驚人的預知夢,夢中的一些事情還已經真的發生了。他們還告訴我,你夢到的一些事和我們甘迺迪家族有關。邊森,既然我們是朋友,你能告訴我你夢到了什麼嗎?」

謝子言點點頭,然後卻又有點為難地說:「博比,我夢到的事太多了,我得想一下怎麼說才好。」

羅伯特.甘迺迪笑了笑,比了個你隨意的手勢,就端起咖啡杯啜飲起來。

謝子言卻是花了不到十秒鐘就想好了,立刻就對著正在喝咖啡的羅伯特.甘迺迪說:「參議員先生,你快死了!」

「噗嗤!」

「啊!博比,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是很不禮貌的?」
請多保重
祝福康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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