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六 4月 23, 2022 7:22 pm
節後第一次發工資，因為假期的關係計算方式有些不一樣，唐倩沒有在意。上班沒幾天，曾志遠來找她談話。
“怎麼樣，還滿意吧。”
“滿意的。”唐倩回答，儘管她不知道這個滿意是對什麼而言。
“你進步很大的，當初是我把你要到策劃部的。我看到你的策劃案，完成度還是非常高的，想法也不錯。”
“謝謝曾總。”唐倩說。
曾志遠名氣大，除了擔任部門經理，還負責專案的整體工作，包括運營推廣和後期維護，因此同時掛了一個副總頭銜。
“今年要開第二個專案了，你好好幹，我是專業出生，沒有那麼多有的沒的。做得好，晉升空間很大。羅總也很欣賞你，這次調薪，調兩級是羅總的意思。你上次助理做得不錯。”
資訊量有點大，唐倩一時轉不過來。
“哦，謝謝，謝謝曾總，謝謝羅總。”
曾志遠揮一下手，有些不屑地樣子：“好好工作比什麼都強，公司人員流動比較大，堅持下去，就是骨幹了。”
“好的，我會努力的。”唐倩說，覺得自己像小學生。
人員流動大是有一點的，她來到公司後，調到策劃部後，眼看著辦公區的同事，有的還沒認識就走了，新來的還來不及認識，但是，骨幹，晉升，公司高薪從別處挖來的蔣雲鑫不更合適嗎，當然這種人才公司不嫌多的，想把她培養出來也是可以理解。
工資，她已經刪除了上個月的通知郵件，她沒有看具體明細，不知道漲了多少，兩級，應該不少，等下個月正常發薪就知道了。羅總調的，因為她，安裝軟體嗎？她當時是很慌的，播放出現問題，那是她沒有檢查的原因，怎麼還因此受賞識了？軟體安裝只是運氣好，她在自己電腦上安裝的時候都接連出錯。視頻播放的問題，她常聽音樂常看電影，何況那個問題太簡單了，系統自帶的播放器，當然不好用了。
曾志遠是知才愛才，羅強賞識那純粹是她運氣好。她也不一定是個“才”，那份策劃案純屬僥倖，也算是多年的一個積累吧，再要她拿一份出來，可能都不行了。
無論如何，加薪總是好事，能令人振奮的。工作方面她已經熟悉了，也許可以說是得心應手，在總體的策劃確定方向之後，日常的工作就是實施，執行，修改，調整，她也能夠解決一些實際進展中遇到的問題，想想也沒什麼難的，她不禁真的對自己有所期待了。
年還沒過完，王曉琪在約她元宵節吃飯。唐倩拖延著，說第二個專案要立項了，不一定有時間。這理由搪塞不了王曉琪，她也是同一家公司的，知道工作量大約在什麼程度。
王曉琪：好久不見了，同一家公司的，見一面沒那麼難吧
唐倩：以前不認識，也沒有見面，現在認識了，幹嘛一定要見面呢
王曉琪：一起吃飯啊
唐倩正要輸入，這個倒是可以，字沒打完，王曉琪又來了一條：聊天
唐倩笑了笑，回復：聊天這樣也可以啊，幹嘛非要見面呢
王曉琪發來一個沮喪的表情，唐倩也沒有再說了。
下班的時候，她看到王曉琪又發來了一條：見面吃你
唐倩心情好，問她：人怎麼能吃人呢
王曉琪：那就親
不能再聊了，唐倩覺得，根據她的姬達——她剛學到的這個詞——王曉琪是個直女，不過也不一定，因為有些人是在遇到自己喜歡的同性後才發覺自己真正的性向的，但是王曉琪撩她的這一套，又像是個老手……順其自然吧，唐倩想，王曉琪和她留給自己的第一印象，其實是有差距的，如果她保持著她第一印象中的形象，她的接受度可能多一點……無論她是不是，姬佬，這個詞也很好用。
臨近元宵節了，悠草也出現了。她發裸照過後，唐倩就再沒跟她聊過，她也很久沒有再發信息過來。
悠草：姐姐，我回來了，我給你帶了東西，我能見你嗎
又是要見面的，唐倩懊惱地想到，一個她還沒想好怎麼應付，自己還真是個招蜂引蝶的……本就美嘛，不奇怪。她得把這些事處理好。悠草不認識，也不打算認識，好處理一些。唐倩花了半個多小時來組織語言，既要乾淨俐落，又不能傷人。
唐倩：妹妹，這條路很難的，你還小，只有好好充實自己，讓自己強大了，才能有更多的選擇權，話語權，希望你好好學習，無論是學校的課程，還是你所喜歡的專業技能
悠草：姐姐你是嫌我不好看吧
一句話說到唐倩的短處了，她在想，如果對方漂亮一點，可愛一點，自己會不會，接納的可能更多一些。
悠草：姐姐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東西都給你帶來了，你就收下吧
唐倩：節後剛上班，很多工作積累著，太忙了
悠草：沒關係，我知道你公司在哪，我給你送過去
唐倩沒主意了，對方知道她在哪家公司上班，很容易查到地址，她在社交帳號上用的是真名，找到公司一問就能找到她……即使對方沒有別的意圖，不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不需要考慮到那些，僅僅是聊天，她都不想跟對方有繼續的內容了。
她在對話框輸入：我有愛人了，我們很好，希望你不要再打擾我們了。想了想，繼續輸入：你上次發來的照片，我給她看了……想了想，刪掉了“她”換成了“他”，畢竟，她沒有承認過自己是拉拉，繼續輸入：我們一起……想了想，還是把“他”換成了“她”，對方如果對自己的姬達很確信，“他”暴露自己在撒謊……然後她把內容全部刪了。
唐倩：妹妹，謝謝你，我不需要，你跟你同學分享吧。我有愛人，我們很相愛，如果我的給你造成了一些困擾，那麼很抱歉，祝你早日找到你的那一位
然後唐倩又一次準備刪除了。
悠草：我不信
這句話又讓她感覺被冒犯了，她憑什麼不信，她信不信，自己都不必向她證實吧，不過，她想起自己手機裏的那張合影，她想向對方炫耀一下，自己的愛人比自己還美，讓對方，不，沒必要讓不相干的人看到自己心愛的人……
她擔心會惹到對方跑來找她，所以還是儘量安撫好。在對話框裏反復輸入，刪除，她想要說服對方互刪，對方仍然在發信息過來。
悠草：上次視頻的時候，我只看到你一個人
悠草：除非，你讓我視頻看看，你們倆
唐倩直接拉黑刪除了。
優柔寡斷。好言好語不聽，還那麼霸道。
王曉琪有沒有霸道的言語？
唐倩給她發信息，答應她元宵節去她那裏一起吃飯了。到時候看情形，當斷則斷。
答應王曉琪的邀約後，王曉琪撩得更過火了。
王曉琪：好難熬啊，迫不及待了
王曉琪：你今天穿的什麼衣服
唐倩：大衣，怎麼了
王曉琪：辦公室裏不熱嗎
唐倩：熱，脫掉了，穿的毛衣，怎麼了
王曉琪：沒怎麼，就想知道你的樣子
想知道樣子，拍張照片不就好了，不過唐倩沒說，真想看，她自己會說的。
王曉琪：下麵呢，裙子還是褲子
唐倩：褲子啊，怎麼老問這些
王曉琪：褲子裏面呢，穿秋褲了嗎
唐倩：穿了
王曉琪：小土妞，還穿秋褲
唐倩：我怕冷
王曉琪：秋褲裏面呢
唐倩：腿呀，還能穿兩條秋褲啊
王曉琪：內褲呢，你沒穿內褲嗎
唐倩：當然穿了，你在想什麼
王曉琪：你今天的內褲什麼顏色的
唐倩：白色，怎麼了，你問這些幹嘛
王曉琪：內褲裏面呢
原來是這個撩法，唐倩明白過來，羞紅了臉，正要罵她，她又發信息過來了，
王曉琪：有沒有毛毛從內褲裏面鑽出來
這個……流氓，她在面前的話，要打她的，唐倩發了一個打人的表情，不理她了。她被她撩得心裏慌慌亂亂的，嗯，身體裏也有反應了。
元宵節那天上班後，行政來發放了節日禮品，辦公司裏的氣氛頓時熱鬧起來。新年立新專案的風聲也傳出來，唐倩跟隨大家開心了一下，坐下來工作了。
她要把手頭上的工作儘快完成，然後查閱公司往年的專案方案和總結，她想要再提一套方案出來，即使不能被採用，表現是需要的，而且她現在是策劃部員工，和上次在行政部提案是不一樣的。
有力的競爭對手是蔣雲鑫，公司上下都比較看好他，他自己在和同事閒聊的時候，對於新專案的提案表現得很輕鬆。此外，曾志遠會和高層定下大的方向和規劃，最終也由他們審核和歸納，所以唐倩手上能夠發揮的空間和表現的餘地其實不多，她要在這樣有限的部分表現精彩。
王曉琪在跟她聊天：美女，今天有打扮一下嗎
唐倩回復有，但是刪掉了，回復說：有什麼好打扮的，還不就這那樣
王曉琪：那是，天生麗質，就是不屑打扮的
王曉琪：想起你的樣子都流口水
唐倩：還是想吃啊，怕，不去了
王曉琪：不吃不吃，哪捨得啊，說了就親親
……
沒什麼好畏縮的，她也有需要，無論情感還是……性……有人這樣撩她，矜持矜持，也就……王曉琪的樣子，挺好的，她會對她動心，因為她長得就是會讓她動心的類型，纖瘦修長，細長的鼻子，不過沒有那個人那樣的一雙媚眼，據她目測，身上也不會有那個人柔軟，那個人，是連股骨頭都軟軟的……
大約十點多鐘，行政部通知下午提前一小時下班，這下大家都沒有心情工作了，辦公室裏甚至響起了歡呼聲。朱雨玲在經過大辦公區的時候走到唐倩這邊來：
“小唐，怎麼樣，晚上有約嗎，要不要跟我們一起聚個餐？”
“哦不了，我約了人……”
“男朋友？就是，多約會，多交往，這麼漂亮的姑娘，閑著真是浪費了美色……”
好吧，不浪費了，王曉琪的資訊發過來了，
王曉琪：提前下班，太好了，下午我來接你？
唐倩：不要了，太麻煩
王曉琪：我開車去，總比你坐公交過來方便多了。今天過節，公交很擠的
開車也會很堵的，不過提前一小時，應該不要緊。她聽到有同事在議論公司小氣，半天都不放，就提前一小時，另一個說這麼多員工，半天的工資也不少……
唐倩回復：那好吧
王曉琪發了一個勝利的手勢。
下班的時候很多同事都提前準備好了，在辦公室拖延磨蹭一會半小時很快就會過去的，那樣提前的一小時就沒什麼意義了。唐倩要等王曉琪下班後趕過來接，所以不著急，撐著臉考慮怎麼度過等待的時間，書大約是看不進了，電影可能看不完，這時候她聽到周圍安靜了下來，她抬頭望望，羅強正從辦公區經過。
她轉回頭繼續找消遣，聽到有人喊小唐，羅強從門口那裏折回來向她走來。
“你收拾一下，跟我去一趟。”
可是，她約了人。她平常都很閑，每天都很閑，就今天有約。
“你沒什麼事吧，沒什麼事跟我去一趟，區裏的一個座談會。”
唐倩拒絕的話說不出來，羅總的邀請，升職加薪……
“我，好的，我收拾一下。”她說，她得找個機會給王曉琪打電話。
“你快點，我去開車，在樓下門口。”羅強先走了。
唐倩趕緊收拾好包，到衛生間去給王曉琪打電話：
“喂，肖……曉琴，我，羅總突然叫我了，你不要來了……”
“下班了，叫你幹嘛？”
“好像是什麼區裏的一個會。”
“哦我知道了，不是曾頭和他去嗎，怎麼叫你了？”
“不知道。”
“呵呵，你是替我去的。本來叫我去的，我想著今天約了你，推辭了，沒想到啊，把你給叫去了，我這約會還是落空了，呵呵呵……”
唐倩也抱歉的笑了：“那不好意思了，改天再約吧。”
“不改天了，就這個週末，還是跟今天一樣，我週五下班後來接你。”
“嗯，好的。”因為有歉意，唐倩很爽快地答應了。
唐倩下樓走出大門，羅強的車剛剛開過來。上車後，路上已經有些堵了。羅強看著表，有點著急。
“本來跟老曾一起去的，他有事，是另一個應酬，之前不知道。”
“哦。”
“沒耽誤你的事吧？”
“沒……沒有的。”唐倩說，真虛偽，都叫來了，還說這個。自己也是，明明被耽誤了事，也不敢說。
“政府負責高新技術的，負責高新區的一些官員，跟幾所大學的負責人，新年要搞一個科技公司和大學教育結合的專案，邀請了一些公司企業和大學的負責人一起談談。時間應該不會很長，你約了朋友的話，應該還可以趕得及。”
“哦，沒關係的。我應該做些什麼，應該注意什麼？”
“沒什麼的，不是什麼正式的會議，也不是吃吃喝喝，所以我才叫你，我一個人去，有點不像樣。”羅強說。
唐倩松了口氣，看來只需要當個擺設，不用說話。
“你化妝沒有？你補一下口紅，擦點粉。”
唐倩有點不高興，這樣不漂亮嗎，還要化妝。口紅還好塗，擦粉好麻煩，而且，她也不想在別人面前化妝。
儘管無奈她還是拿出了化妝品，簡單地打了點腮紅，擦點粉抹勻了，塗上口紅。
“確實是漂亮。”羅強說，“應該是從小到大，聽過不少這樣的誇讚吧。”
“謝謝羅總。還好。”
到場以後，是一個宴會廳，幾張圓桌上擺了點瓜果糕點，幾桌人邊聊邊吃。有官員上臺做了開場和介紹，然後是大學領導談及教育和市場的接軌，然後請一些公司負責人介紹行業動態。羅強公司和大學有過合作，上臺介紹了一下經驗。
有服務員端上煮好的湯圓，相互說了些節日祝福，政府官員率先離開了，其餘的人相互吹捧一番，交換一下聯繫方式，也就相互告辭了。
來的路上花了一個小時，待了四十多分鐘，還沒吃飯。
“你去哪，我送你回去。”羅強說，但是一直在看時間。
現在去王曉琪家，會不會太晚？
“不用了，到有公車方便的地方我下來自己回去好了。”唐倩說，她看到路上車堵得一塌糊塗，她不想和一個男人在車上待那麼久，向路旁找公車站。
羅強等不及了，打了幾個電話，說明要晚到。
“別看了，公車也堵著，”羅強說，“不如，到前面我們找個地方先吃飯吧，反正現在也走不動。”
“不了不了，我找地方下車，自己去逛逛。”
“也好，這樣堵著不是事。”羅強說。
看得出來他心情不太好，唐倩也很煩悶，她不想和一個男人這樣待著。
“你怎麼看，這個聚會，跟大學合作的事情。”羅強大約是想找話說。
“我，不太清楚，我覺得，對學校是好的，可能對我們公司，意義不大。”
“哦，怎麼說？”
“學校是可以開設熱門的專業課，學生將來就業也比較有市場，但是對我們公司來說，未來的人才流向，是整個行業，而不會是我們一家公司。”
“推廣方面呢。”
“都是互聯網，像這樣點對點的，基本上沒有什麼宣傳推廣的意義吧？”
“說的不錯。你很有頭腦的。”羅強說，他拿起手機來看了，在公司很少見他看手機的。
唐倩也想拿出手機，給王曉琪發個資訊，不過照這個速度，去了也太晚了，坐公交也堵，最好的辦法，還是自己去逛逛。
“還是，要考慮全面一點，整個行業發展前景好了，我們公司也能吃到紅利的。”羅強說，“不過，通過這種方式，對行業的促進，確實有限。”
“哦。”唐倩說。
“我們先去吃飯吧，這樣堵也是在車上幹等著。我看了下前面拐彎有個停車場。”羅強收起了手機。
“羅總真的不用了，我這就下車，我到前面，去那裏逛一下。”唐倩有些著急了，她伸手去拉了開車門的拉環，但是她不確定在路中間能不能開車門下車，所以沒有拉開。
“你今天沒約朋友嗎？”
“沒有。”到這個時候問這個。
“你還是一個人？”
唐倩臉紅了，她又不能不回答，她又不想撒謊，她只好說：“是。”
車再緩緩向前移動，當車再次停下來的時候，羅強說：
“好了，你要走的話，現在可以下車，我其實很想留你一起吃飯，不過也不再耽誤你的時間。”
唐倩拉開了車門，“沒關係的，謝謝了羅總，再見。”她下車關上了車門。
如果她的姬達沒錯的話，男女之間也叫姬達嗎，無所謂了，她意識到自己急需一個戀人，無論是男是女，男人完全不可能，假的都不可能，所以簡略來說，她需要王曉琪。
時間不早不晚，早一點可以赴約，晚一點可以約下一場，喝酒或者宵夜，現在是什麼都不在鐘點，所以乾脆放棄了。
唐倩拒絕了王曉琪來接，開車來回加上堵車太浪費時間了，唐倩自己坐公車去。
她準備了禮物，還有表白的話語，她在心裏已經練習過多次了，包括對場景，情景的設想，她年紀不小了，也不求能夠有個長久的未來，只是抓住這青春的尾巴，多體驗多經歷吧。從王曉琪撩她的過分程度來看，她不會被拒絕的。王曉琪，年紀也不小了，比她還大幾歲，她最終是要找男人結婚的，大約也就這段時間空窗，所以撩著她，甚至，也許，她現在就有男朋友，唐倩沒有問過她，也沒有從別的途徑去瞭解過她。
上車後她擠到角落裏靠車廂和欄杆站著，這樣可以避免和更多的人接觸，避免受到騷擾。
事實上，她是準備好了，這天晚上，失身的……對不起了，她在心裏對那個人說，王曉琪撩她的時候，問她內褲的顏色，質料，她和那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內褲可是不分彼此的，誰拿到哪條就穿哪條……怎麼可能替代得了？那是一個完美的人，拉便便的樣子都美……
她化過點淡妝，在公車上也不適合流淚，她轉臉看著窗外，男孩子和女孩子牽著手在逛街，男人和女人在約會，男老闆和女員工在……為什麼要想到這種關係？
王曉琪打電話來了，問她到哪里了，問她還記不記得門牌號，唐倩不是很確定，回答她說如果找不到再給她打電話。
下車後，她根據記憶，慢慢地找到了門口。
敲門，王曉琪打開門了，屋子裏一陣飯菜香。
“這個，給你的。”唐倩把準備好的禮物遞給她。
“來就來唄，還帶東西，是禮物呀？哦太謝謝你了，我都沒給你準備禮物，就一桌吃的。”
“那就很好了呀。”
“嘖嘖，說話軟綿綿的，真好聽，我要是個男人准把你撲到床上。”
“女人也可以呀。”唐倩臉上紅撲撲的了。
王曉琪看看她，“對對對，女人也可以，一會吃完飯，我把你按到床上去。不用換鞋了，還有一個菜，馬上就好，你先坐會。”
這些是她來之前都想到的，剛到的時候肯定有一些客氣話，吃飯的時候會有機會的。她走進來坐下，打量了一下她的房子，上次來匆匆忙忙，被她……又匆匆忙忙跑掉。聽到王曉琪在廚房裏忙碌的聲音，她起身到廚房門口，看著廚房裏的煙火，廚房裏忙碌的女人，她想，就這樣吧，那個人已經不屬於她了……
“你幹嘛，發什麼呆？”
“沒有，就看看。”
“來，這個端出去，我去洗個臉，滿身油煙味。”
“沒關係的，也好聞的。”唐倩說，那個人，也經常身上有油煙味，不過那個人自己身上太香了……唐倩咽口水了。
王曉琪洗了臉，拿了瓶紅酒過來：“咱們喝點？一會我就不送你了，你自己坐車回去。”
還要回去嗎？唐倩想，又對自己這沒羞沒臊的想法感到羞臊。餐桌不大，三四個菜就擺得差不多了。她伸手接過王曉琪遞過來的酒杯放在空隙處，這個時候，可以表白了，但是她有些說不出口，她害羞。
“來，咱們碰一個，新年快樂，也祝我們美女，早日脫單。”王曉琪沖她舉杯說。
唐倩木然地和她碰過杯，呡了一口酒，這個時候，也可以說了。
“來，嘗嘗這個，我們老家的，辦酒席都有這個菜的。”
唐倩默默地夾菜，她怎麼不撩她了，怎麼這麼正經了。
“挺好吃的。”唐倩說，她還是要注意禮節的。不如，等吃完飯再說。
王曉琪聊起了過年時候的一些事，也問到唐倩過年過得怎麼樣，唐倩把從前在家過年的一些情景簡單地說了幾句。
一杯酒喝完了，唐倩不打算再喝了，但是王曉琪說要喝雙杯，給她又倒上了。她坐下來給自己倒酒的時候，唐倩看著漸漸滿起來的酒杯，她不打算等下去了。遲早的事，說出來，了結一樁心願，成與不成，也好有個結果。
“那個，王曉琪，我想……”她還是有些說不出口。
“怎麼了，你今天怎麼有點怪怪的……”
“我喜歡女生……喜歡女人。我想，我們……可以做女朋友嗎……”唐倩鼓足勇氣說道，她看到王曉琪神情有些變化，不知道她會怎樣回應，她說完了，她的這部分完成了，她等待著。
“你是……那個，做你女朋友，你不是……你是說，跟我在一起，同居，做一對？”
唐倩聽出來，她這話不對了，但是她好像，不緊張，也不期待。
“你是，同性戀？天呐，我真的沒想到，我不是啊，而且，我有男朋友的。”
果然。唐倩想問她，不是同性戀，為什麼要那樣撩她，可是她覺得，沒必要問了。她猶猶豫豫地，站起來。她覺得很輕鬆。
“對不起哦，真沒想到，你先坐下，你坐著，我不是……唉，我就是，女孩子之間鬧著玩，我跟別的朋友在一起，還交流性經驗，什麼話都講的……你別，你再坐會，好好坐會，我也要好好消化一下。”
唐倩覺得，確實沒必要這時候離開，所以還是坐下了。
王曉琪想說話，但是也在猶豫，大約是不知道怎麼開口好。
“對不起，”沉默一陣之後，王曉琪開口說道：“是我讓你誤會了嗎？我真的，我們幾個朋友在一起時，說得更過分，我真不知道你是……”
“別說了，不用說了。”唐倩說，拿起酒喝了一口。
“難怪你還單身，你是，天生的？”
唐倩點點頭，繼續喝酒。
“從來沒有，喜歡過男生？”
唐倩不想說，她繼續喝酒，她手裏的酒杯就沒有放下。
“你少喝點，早知道不給你倒了。”王曉琪說，“你吃點菜嘛，我也還餓著呢。”
也許她沒有惡意，唐倩想，她也許不是故意的，沒必要搞得下不來臺。想通這一點，她也該走了，她放下酒杯，吃了兩口菜，然後，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不要再聯繫了。”唐倩說。
回去的路上，唐倩漠無感覺，她想起那個人，在少女時代，哭泣著逃離的往事，那是純真的愛戀，她這個，可完全不一樣，什麼都不是，哭都不值得，她根本沒有想到要哭，只是略略覺得有些丟臉。很有些丟臉。不過因為想起那個人，唯一的，永遠的，為什麼，現在卻都不是彼此身邊的人，她還是流淚了……
唐倩工作十分努力，她不擅交際，不善表現，在日常工作中不大能引起注意，想要上司在升職加薪的時候能想到自己，她需要在這種出方案的時候突出表現一下。蔣雲鑫跟很多同事打得火熱，人際關係專業能力她都不是人家的對手，她也沒有想過要跟別人比，她只是想在策劃方案上有所表現，像上次一樣。
她對市面上比較熱門的專案進行了比對和分析，上班的時候抽空找資料，下班回去後坐在電腦前一動不動，事實上對有些專案的瞭解和分析是沒有意義的，但她還是按照自己的規劃把這項工作持續了一個星期左右，一個星期之後，她覺得自己對這個行業有了更深入和更全面的瞭解，這可能會使她在設計方案時更成熟更符合標準，但不一定有助於她的方案有創造性，有競爭力。
她埋頭於自己的方案，在部門會議上，曾志遠提到了團隊精神，提到了合作，她都沒有聽進去。部門的幾位主管和骨幹人員討論了一下專案引導市場還是跟隨市場的問題，偶爾問到她時，她也會說幾句。她有了一個想法，好的電影可以較好又叫座，一支格鬥遊戲也可以有一首很煽情的主題曲，同為商業化的產品，公司的專案也可以做得更有格調，更有品位，她想到了音樂。
音樂和方案的不太有契合點，她從情節入手，把方案做得有故事性，看起來像一部文藝作品。然後，放在自己手上，經過了幾個星期的修改和充實，發郵件提交了。
春天來了，三月裏，她的秋褲脫掉了又穿上，直到三月底四月初才真正擺脫了秋褲。春天來了，她的新的愛情，成了一個笑話。她刪除了和王曉琪的私人聯繫方式，她還有句話沒有說清楚，她希望王曉琪為她保密，她不能在公司暴露自己同性戀者的身份，流言蜚語，另眼相待，職場打壓，還有什麼？還能有什麼？她想想覺得其實也無所謂了，不過王曉琪通過公司聯繫帳號給她發來資訊，說會替她保密的。
春天不像春天，秋褲剛脫掉，外套就穿不住了，街上已經有了穿短袖的人。連續一段時間埋頭策劃案，她都沒有留意，現在才發現，天黑得很晚了，做方案之前下班回來時，天已經黑了，她急匆匆地往回趕，現在下班後從公車上下來，太陽還高懸在遠處的樓頂上。空氣裏有溫暖，走一段路身上竟然出汗了，她埋頭聞一下自己身上的汗味，她想到那個人身上的香……
在街上，她看到了那個殘疾女孩， 她趕緊跑回去，把準備給她的衣物拿出來，天氣暖和了，帽子可能用不著了，不過還是給她吧。
“這些給你。”她說。
那個女孩扭曲的面龐有些難看，她沒有表現出開心，甚至都沒有好奇。唐倩特意把那頂新帽子放在最上面，那個女孩用她畸形的手拿起來，掂在手上晃了晃，扔到一邊了，剩下的衣服她也沒有再看。
唐倩轉身走了。她不確定，但是那個女孩不能自控的表情裏，她的眼神裏，看起來像是厭惡，就像有些人，看她這個女同性戀一樣。
她還是漂亮的，那些長得不好看，又是個同性戀的女孩，該怎麼辦？悠草完全可以讓自己更可愛一些，更有氣質一些，更有內涵一些。不過，她好像也沒有什麼很過分的，只是她自己不大能接受她那種方式吧。
這天晚上洗完澡，因為不是很冷，她光著身子到床邊去穿衣服，她想，總該放下一些事了，她放下衣服，到床上自慰了。她很久沒有過了，這樣做完，似乎，沒那麼好。
無聊的時候，她在社交平臺上註冊了一個帳號，性別填了男，然後，添加一些女性帳號，學著悠草和王曉琪去撩。
專案方案一直沒有動靜，有消息的時候，是曾志遠直接發佈了一份策劃案，沒有討論就確定了。唐倩個人沒有看出來有很突出很優秀的地方，方案裏也沒有採用她的任何創意，她無法看到其他人的提案，不知道別人的方案裏有沒有被採納的。就她自己來說，想通過提案來給撈取資本的願望落空了。
曾志遠找她談話了，兩個意思，一個是她沒有團隊精神，自己悶頭做方案，跟同事之間連交流都沒有，一個是她的方案嚴重脫離市場，
“想法還不錯，直說吧，公司是個比較保守的公司，不會做拓展性的創新，我們只要跟著市場，做成熟的有把握的專案。我估計你跟同事連基本的交流都沒有，不然不會偏離主流市場那麼遠。我們都不知道你有在做方案。有野心是好事，能力也有，不過要適應公司和市場的需求。”
“曾總，我能不能說一下？”
“你說。”
“我覺得，市場是，畢竟不是業內的，就好像服裝，好的設計，是引領潮流的，專業的就該走在前面……”
“你說的有道理，不過我問你，那些頂尖的設計，發佈會上的款式，你在日常生活中看到有幾個人穿？”
唐倩沒話說了，想來還是自己幼稚，業餘了，曾志遠這種業界的名人，不可能會沒有創造性的想法，之所以平庸，還是因為更專業，這畢竟是商業。
“不跟同事交流是個很大的問題，你生活中也沒有什麼朋友吧？你的私生活我不管，在公司，這是一個團隊……”曾志遠說的時候，電話響了，他接起來：“羅總，好的。好了你去吧。”
唐倩回到辦公區工位，剛坐下，電話響了。
“唐倩，你準備一下，你跟羅總去南部參加一個行業峰會，大概兩三天。”
唐倩不想去，她適應了公司和租住房之間兩點一線的生活，她不想改變，何況那種會議跟她沒有關係的，她並不是曾志遠以為的有野心。而且，對於這趟行程，她是有些隱隱的擔憂的。
行政部趙威送他們去機場，到機場後，跟在羅強身邊，唐倩總覺得在旁人看他們，是把他們歸於男女關係那一類，她對這種關係感到噁心，即使是想到陌生人的以為都感到噁心，她儘量跟羅強拉開距離。
登機後，她準備了書和眼罩，然而好像拿哪一樣出來都不太合適。眼罩會顯得她不想理睬羅總，看書會引起交談，關於書的，關於她的興趣的，關於她的生活的……一路上羅強跟她只有些必要的對話，往常羅強也不是個會過多跟員工交談的人，不過旅途枯燥，難免會沒話找話。
“今晚會跟幾個老熟人聚一聚，科意的人，盟達的人，明天就是會議了，兩天會議，第二天晚上是宴會，我訂了當晚的機票，宴會結束就回來。”
“哦，好的。”唐倩說，行業會議，來的自然都是同行。她不太知道她來幹什麼，她也不好問。
“別的公司可能有三五個人，我們就兩人，老曾不喜歡這種活動，他自己有本書在弄，書商那邊在催了。你來好好鍛煉一下，拍照，留心一些動態，會有記者采寫新聞稿，到時候你可能要應付一下記者提問。”
唐倩頭都大了，她怎麼能應付記者，她跟同事說話都會臉紅。有個問題，她一直沒機會問，她也不知道該不該問。
“羅總，這個，我不太行，說話……”
“沒事，這是行業內部的，記者只是記錄，不會有什麼刁鑽的問題，你記住不要透露公司的新專案資訊就是了。”
“那個，蔣雲鑫能說會道，能力也強，你怎麼沒帶他……”
“他啊，”羅強的語氣，有些輕淡的意思：“這次提案我看了一下，跟他說話一樣，花樣多，實質內容不行。”
唐倩想問一下自己的提案怎麼樣，不過曾志遠已經說過她了，也就不要自討沒趣了。
下飛機就是猛烈的陽光，唐倩的帽子在箱子裏，不方便拿，只好扛著曬，好在不用很久，從機場出來就上了計程車。南方城市與西部城市不一樣的，首先是氣候，太陽是更猛烈，已經是夏天的狀態，但是不悶，身上比較幹爽。
流程大致是羅強所說過的那樣，當晚有一個聚會，主辦方的人也來了，但仍然算是私人性質的，大家隨意寒暄交談。晚上回到酒店，羅強拿了一份資料給她，讓她熟悉一下，幾位主講人的發言提要。
第二天會議結束，羅強帶她去本地有名的海鮮店吃飯。唐倩喜歡吃海鮮的，那個人也喜歡……但是到了之後她被那家店的氣勢給唬住了，這裏的消費，可能一道菜就是她一個月的伙食開支。
“先生您好，小姐您好，你們有預約嗎？”
“沒有。”
“請問是兩位嗎？”
“對。”
“請問需要包間嗎？”
“你給安排一個。”
“好的這邊請。”
唐倩跟在後面，如果不是有美色給她撐腰，她會跟羅強說換個地方的，她的經濟條件，她的消費觀念，都不適合這種場合。到了包間，門打開裏面一陣花香，在空調的冷氣中絲絲縷縷，裏面都是花，牆上，桌上，燈上，天花板上飄著氣球，綁氣球的絲帶垂下來……她注意到座椅有連在一起的雙人座，知道這是約會的地方，她想到那個人……
她在一張單人椅上坐下，羅強把菜單給她看看，她才知道自己還是太缺乏想像力了，一道菜兩千，三千，五千……按照她曾經三百一個月的生活標準，這一頓飯的花費夠她吃一年了。翻到後面一點，有三百五百的，看上面的圖片，蝦四五只，魚四五片。服務生過來給她推薦，她搖了搖頭，把菜單放下了。
“怎麼了，點不好？”羅強問。
“是的，太貴了。羅總，要不我們換個地方吧。”她覺得，她是一碗速食麵就可以解決的，實在沒必要這樣消費。
“小姐好可愛，這裏有今天剛到的一些，先生您看……”
“你有什麼想吃的，龍蝦？魚翅……”
唐倩連連搖頭，“不要，太貴了，不要。”
服務員笑了，“小姐真是太可愛了，先生您可以為小姐點一份魚翅，今天鮮鮑也不錯的……”
“不要了……”唐倩說。
“你吃過龍蝦嗎？你沒吃過吧，來一個嘗嘗。”
“不要，沒吃過又沒關係，又不是必須得吃的。”
服務員又笑了，“先生您眼光真好。”
唐倩不再說話了，花的香味這時候適應了一些，她知道是什麼花的香，她不想在這裏看到那些花。羅強點好了菜，唐倩覺得，這頓飯的花費，很過分了，有些話，要不要說一說。
“羅總，這個，沒必要……”她又不想說了，說來顯得小家子氣。
“沒關係，你難得來一趟。”
這話的意思，還是專為讓她來吃了？羅強，應該不是那種人，為一個還沒把握的女人這樣花費……但願是她想多了，她覺得過分的消費，也許在別人只是一種常態。
唐倩堅決拒絕了喝酒，她倒不是擔心酒後誤事，她是想到在視頻裏看到的，一瓶酒八千八，這種地方的酒就該是這個價吧。
這頓飯唐倩吃的一點都不舒服，這些海鮮，在別的地方吃，花費可能不到這裏的十分之一。她本就吃的少，海鮮她雖然喜歡，也就嘗嘗就夠了。那個人做個土豆，豆腐，拌個豬耳朵，就是最美的美味了。那個人也不會因為喜歡吃就吃很多，不過，可以的話她想打個包，不為別的，就為她吃到過的，也想讓那個人嘗嘗。
回到酒店，她特別鎖好了門。
早上起來，因為當晚就要走，她提前收拾好了行李。
流程繼續，上午一位講師分享了他的研究成果和對於行業預測，下午是個交流會，有記者跟幾位業界大佬聊了聊，沒有人來問她什麼。
晚上是一個酒會，餐臺上各種各樣的糕點，有有海鮮，又服務生現烤的貝類，不比大幾百好幾千一份的菜遜色，而且可以隨便吃，她想弄個兜給那個人帶些回去。
結束後她匆匆忙忙到路邊攔車。
“你晚上有事？”羅強問。
“沒有啊，怎麼了？”
“我看你好像很著急的樣子。”
“我在這裏，誰都不認識，怎麼會有事。”
“要不要去海邊逛逛？”
“現在？不是今晚要回去嗎？”
“我改簽了。”
“改簽？為什麼改簽？”
“沒必要把時間排這麼緊。出差嘛，工作重要，也要適當放鬆一下。”
“哦。改到什麼時候了？”
“明天中午，明天可以安心睡個懶覺，今晚去海邊吹吹風吧。”
“不了，我累了。”唐倩說，如果是去海邊吹海風，自然也是要跟那個人一起去，依偎在沙灘上看海浪……
“現在還早，難得來一趟，去玩玩吧。”
“我真的累了，本來想上飛機睡會呢。你想去的話你去吧，我自己回酒店。”
“你不去我還去什麼，那就回酒店吧。”
今晚看來有事，她得做好準備。
回到酒店洗完澡，羅強電話來了：“你過來一下，把這幾天的材料整理一下。”
唐倩穿好了衣服，長褲長袖襯衫，她還想穿上外套的，但那樣防範的目的太明顯了。羅強的房間就在隔壁，她出來在走廊上的時候想到，如果有事，是她自己在夜晚到了那個房間的，對方是業界知名的老總，人們一定為認為是她想要錢……就眼前來說，如果對方要怎樣，她反抗不過的。想了想，她回到自己房間。看來要準備辭職。
電話又響了：“你還沒好嗎，怎麼還沒過來。”
“羅總，我太累了，已經睡了，有什麼事回公司再說吧。”
“那我給你拿過來，你看看。”
“羅總，”唐倩一字一字地說：“我已經睡了。”
對方沉默了一會，說：“好吧，你好好休息。”
掛掉電話，唐倩在手機上查詢招聘資訊。
“怎麼樣，還滿意吧。”
“滿意的。”唐倩回答，儘管她不知道這個滿意是對什麼而言。
“你進步很大的，當初是我把你要到策劃部的。我看到你的策劃案，完成度還是非常高的，想法也不錯。”
“謝謝曾總。”唐倩說。
曾志遠名氣大，除了擔任部門經理，還負責專案的整體工作，包括運營推廣和後期維護，因此同時掛了一個副總頭銜。
“今年要開第二個專案了，你好好幹，我是專業出生，沒有那麼多有的沒的。做得好，晉升空間很大。羅總也很欣賞你，這次調薪，調兩級是羅總的意思。你上次助理做得不錯。”
資訊量有點大，唐倩一時轉不過來。
“哦，謝謝，謝謝曾總，謝謝羅總。”
曾志遠揮一下手，有些不屑地樣子：“好好工作比什麼都強，公司人員流動比較大，堅持下去，就是骨幹了。”
“好的，我會努力的。”唐倩說，覺得自己像小學生。
人員流動大是有一點的，她來到公司後，調到策劃部後，眼看著辦公區的同事，有的還沒認識就走了，新來的還來不及認識，但是，骨幹，晉升，公司高薪從別處挖來的蔣雲鑫不更合適嗎，當然這種人才公司不嫌多的，想把她培養出來也是可以理解。
工資，她已經刪除了上個月的通知郵件，她沒有看具體明細，不知道漲了多少，兩級，應該不少，等下個月正常發薪就知道了。羅總調的，因為她，安裝軟體嗎？她當時是很慌的，播放出現問題，那是她沒有檢查的原因，怎麼還因此受賞識了？軟體安裝只是運氣好，她在自己電腦上安裝的時候都接連出錯。視頻播放的問題，她常聽音樂常看電影，何況那個問題太簡單了，系統自帶的播放器，當然不好用了。
曾志遠是知才愛才，羅強賞識那純粹是她運氣好。她也不一定是個“才”，那份策劃案純屬僥倖，也算是多年的一個積累吧，再要她拿一份出來，可能都不行了。
無論如何，加薪總是好事，能令人振奮的。工作方面她已經熟悉了，也許可以說是得心應手，在總體的策劃確定方向之後，日常的工作就是實施，執行，修改，調整，她也能夠解決一些實際進展中遇到的問題，想想也沒什麼難的，她不禁真的對自己有所期待了。
年還沒過完，王曉琪在約她元宵節吃飯。唐倩拖延著，說第二個專案要立項了，不一定有時間。這理由搪塞不了王曉琪，她也是同一家公司的，知道工作量大約在什麼程度。
王曉琪：好久不見了，同一家公司的，見一面沒那麼難吧
唐倩：以前不認識，也沒有見面，現在認識了，幹嘛一定要見面呢
王曉琪：一起吃飯啊
唐倩正要輸入，這個倒是可以，字沒打完，王曉琪又來了一條：聊天
唐倩笑了笑，回復：聊天這樣也可以啊，幹嘛非要見面呢
王曉琪發來一個沮喪的表情，唐倩也沒有再說了。
下班的時候，她看到王曉琪又發來了一條：見面吃你
唐倩心情好，問她：人怎麼能吃人呢
王曉琪：那就親
不能再聊了，唐倩覺得，根據她的姬達——她剛學到的這個詞——王曉琪是個直女，不過也不一定，因為有些人是在遇到自己喜歡的同性後才發覺自己真正的性向的，但是王曉琪撩她的這一套，又像是個老手……順其自然吧，唐倩想，王曉琪和她留給自己的第一印象，其實是有差距的，如果她保持著她第一印象中的形象，她的接受度可能多一點……無論她是不是，姬佬，這個詞也很好用。
臨近元宵節了，悠草也出現了。她發裸照過後，唐倩就再沒跟她聊過，她也很久沒有再發信息過來。
悠草：姐姐，我回來了，我給你帶了東西，我能見你嗎
又是要見面的，唐倩懊惱地想到，一個她還沒想好怎麼應付，自己還真是個招蜂引蝶的……本就美嘛，不奇怪。她得把這些事處理好。悠草不認識，也不打算認識，好處理一些。唐倩花了半個多小時來組織語言，既要乾淨俐落，又不能傷人。
唐倩：妹妹，這條路很難的，你還小，只有好好充實自己，讓自己強大了，才能有更多的選擇權，話語權，希望你好好學習，無論是學校的課程，還是你所喜歡的專業技能
悠草：姐姐你是嫌我不好看吧
一句話說到唐倩的短處了，她在想，如果對方漂亮一點，可愛一點，自己會不會，接納的可能更多一些。
悠草：姐姐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東西都給你帶來了，你就收下吧
唐倩：節後剛上班，很多工作積累著，太忙了
悠草：沒關係，我知道你公司在哪，我給你送過去
唐倩沒主意了，對方知道她在哪家公司上班，很容易查到地址，她在社交帳號上用的是真名，找到公司一問就能找到她……即使對方沒有別的意圖，不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不需要考慮到那些，僅僅是聊天，她都不想跟對方有繼續的內容了。
她在對話框輸入：我有愛人了，我們很好，希望你不要再打擾我們了。想了想，繼續輸入：你上次發來的照片，我給她看了……想了想，刪掉了“她”換成了“他”，畢竟，她沒有承認過自己是拉拉，繼續輸入：我們一起……想了想，還是把“他”換成了“她”，對方如果對自己的姬達很確信，“他”暴露自己在撒謊……然後她把內容全部刪了。
唐倩：妹妹，謝謝你，我不需要，你跟你同學分享吧。我有愛人，我們很相愛，如果我的給你造成了一些困擾，那麼很抱歉，祝你早日找到你的那一位
然後唐倩又一次準備刪除了。
悠草：我不信
這句話又讓她感覺被冒犯了，她憑什麼不信，她信不信，自己都不必向她證實吧，不過，她想起自己手機裏的那張合影，她想向對方炫耀一下，自己的愛人比自己還美，讓對方，不，沒必要讓不相干的人看到自己心愛的人……
她擔心會惹到對方跑來找她，所以還是儘量安撫好。在對話框裏反復輸入，刪除，她想要說服對方互刪，對方仍然在發信息過來。
悠草：上次視頻的時候，我只看到你一個人
悠草：除非，你讓我視頻看看，你們倆
唐倩直接拉黑刪除了。
優柔寡斷。好言好語不聽，還那麼霸道。
王曉琪有沒有霸道的言語？
唐倩給她發信息，答應她元宵節去她那裏一起吃飯了。到時候看情形，當斷則斷。
答應王曉琪的邀約後，王曉琪撩得更過火了。
王曉琪：好難熬啊，迫不及待了
王曉琪：你今天穿的什麼衣服
唐倩：大衣，怎麼了
王曉琪：辦公室裏不熱嗎
唐倩：熱，脫掉了，穿的毛衣，怎麼了
王曉琪：沒怎麼，就想知道你的樣子
想知道樣子，拍張照片不就好了，不過唐倩沒說，真想看，她自己會說的。
王曉琪：下麵呢，裙子還是褲子
唐倩：褲子啊，怎麼老問這些
王曉琪：褲子裏面呢，穿秋褲了嗎
唐倩：穿了
王曉琪：小土妞，還穿秋褲
唐倩：我怕冷
王曉琪：秋褲裏面呢
唐倩：腿呀，還能穿兩條秋褲啊
王曉琪：內褲呢，你沒穿內褲嗎
唐倩：當然穿了，你在想什麼
王曉琪：你今天的內褲什麼顏色的
唐倩：白色，怎麼了，你問這些幹嘛
王曉琪：內褲裏面呢
原來是這個撩法，唐倩明白過來，羞紅了臉，正要罵她，她又發信息過來了，
王曉琪：有沒有毛毛從內褲裏面鑽出來
這個……流氓，她在面前的話，要打她的，唐倩發了一個打人的表情，不理她了。她被她撩得心裏慌慌亂亂的，嗯，身體裏也有反應了。
元宵節那天上班後，行政來發放了節日禮品，辦公司裏的氣氛頓時熱鬧起來。新年立新專案的風聲也傳出來，唐倩跟隨大家開心了一下，坐下來工作了。
她要把手頭上的工作儘快完成，然後查閱公司往年的專案方案和總結，她想要再提一套方案出來，即使不能被採用，表現是需要的，而且她現在是策劃部員工，和上次在行政部提案是不一樣的。
有力的競爭對手是蔣雲鑫，公司上下都比較看好他，他自己在和同事閒聊的時候，對於新專案的提案表現得很輕鬆。此外，曾志遠會和高層定下大的方向和規劃，最終也由他們審核和歸納，所以唐倩手上能夠發揮的空間和表現的餘地其實不多，她要在這樣有限的部分表現精彩。
王曉琪在跟她聊天：美女，今天有打扮一下嗎
唐倩回復有，但是刪掉了，回復說：有什麼好打扮的，還不就這那樣
王曉琪：那是，天生麗質，就是不屑打扮的
王曉琪：想起你的樣子都流口水
唐倩：還是想吃啊，怕，不去了
王曉琪：不吃不吃，哪捨得啊，說了就親親
……
沒什麼好畏縮的，她也有需要，無論情感還是……性……有人這樣撩她，矜持矜持，也就……王曉琪的樣子，挺好的，她會對她動心，因為她長得就是會讓她動心的類型，纖瘦修長，細長的鼻子，不過沒有那個人那樣的一雙媚眼，據她目測，身上也不會有那個人柔軟，那個人，是連股骨頭都軟軟的……
大約十點多鐘，行政部通知下午提前一小時下班，這下大家都沒有心情工作了，辦公室裏甚至響起了歡呼聲。朱雨玲在經過大辦公區的時候走到唐倩這邊來：
“小唐，怎麼樣，晚上有約嗎，要不要跟我們一起聚個餐？”
“哦不了，我約了人……”
“男朋友？就是，多約會，多交往，這麼漂亮的姑娘，閑著真是浪費了美色……”
好吧，不浪費了，王曉琪的資訊發過來了，
王曉琪：提前下班，太好了，下午我來接你？
唐倩：不要了，太麻煩
王曉琪：我開車去，總比你坐公交過來方便多了。今天過節，公交很擠的
開車也會很堵的，不過提前一小時，應該不要緊。她聽到有同事在議論公司小氣，半天都不放，就提前一小時，另一個說這麼多員工，半天的工資也不少……
唐倩回復：那好吧
王曉琪發了一個勝利的手勢。
下班的時候很多同事都提前準備好了，在辦公室拖延磨蹭一會半小時很快就會過去的，那樣提前的一小時就沒什麼意義了。唐倩要等王曉琪下班後趕過來接，所以不著急，撐著臉考慮怎麼度過等待的時間，書大約是看不進了，電影可能看不完，這時候她聽到周圍安靜了下來，她抬頭望望，羅強正從辦公區經過。
她轉回頭繼續找消遣，聽到有人喊小唐，羅強從門口那裏折回來向她走來。
“你收拾一下，跟我去一趟。”
可是，她約了人。她平常都很閑，每天都很閑，就今天有約。
“你沒什麼事吧，沒什麼事跟我去一趟，區裏的一個座談會。”
唐倩拒絕的話說不出來，羅總的邀請，升職加薪……
“我，好的，我收拾一下。”她說，她得找個機會給王曉琪打電話。
“你快點，我去開車，在樓下門口。”羅強先走了。
唐倩趕緊收拾好包，到衛生間去給王曉琪打電話：
“喂，肖……曉琴，我，羅總突然叫我了，你不要來了……”
“下班了，叫你幹嘛？”
“好像是什麼區裏的一個會。”
“哦我知道了，不是曾頭和他去嗎，怎麼叫你了？”
“不知道。”
“呵呵，你是替我去的。本來叫我去的，我想著今天約了你，推辭了，沒想到啊，把你給叫去了，我這約會還是落空了，呵呵呵……”
唐倩也抱歉的笑了：“那不好意思了，改天再約吧。”
“不改天了，就這個週末，還是跟今天一樣，我週五下班後來接你。”
“嗯，好的。”因為有歉意，唐倩很爽快地答應了。
唐倩下樓走出大門，羅強的車剛剛開過來。上車後，路上已經有些堵了。羅強看著表，有點著急。
“本來跟老曾一起去的，他有事，是另一個應酬，之前不知道。”
“哦。”
“沒耽誤你的事吧？”
“沒……沒有的。”唐倩說，真虛偽，都叫來了，還說這個。自己也是，明明被耽誤了事，也不敢說。
“政府負責高新技術的，負責高新區的一些官員，跟幾所大學的負責人，新年要搞一個科技公司和大學教育結合的專案，邀請了一些公司企業和大學的負責人一起談談。時間應該不會很長，你約了朋友的話，應該還可以趕得及。”
“哦，沒關係的。我應該做些什麼，應該注意什麼？”
“沒什麼的，不是什麼正式的會議，也不是吃吃喝喝，所以我才叫你，我一個人去，有點不像樣。”羅強說。
唐倩松了口氣，看來只需要當個擺設，不用說話。
“你化妝沒有？你補一下口紅，擦點粉。”
唐倩有點不高興，這樣不漂亮嗎，還要化妝。口紅還好塗，擦粉好麻煩，而且，她也不想在別人面前化妝。
儘管無奈她還是拿出了化妝品，簡單地打了點腮紅，擦點粉抹勻了，塗上口紅。
“確實是漂亮。”羅強說，“應該是從小到大，聽過不少這樣的誇讚吧。”
“謝謝羅總。還好。”
到場以後，是一個宴會廳，幾張圓桌上擺了點瓜果糕點，幾桌人邊聊邊吃。有官員上臺做了開場和介紹，然後是大學領導談及教育和市場的接軌，然後請一些公司負責人介紹行業動態。羅強公司和大學有過合作，上臺介紹了一下經驗。
有服務員端上煮好的湯圓，相互說了些節日祝福，政府官員率先離開了，其餘的人相互吹捧一番，交換一下聯繫方式，也就相互告辭了。
來的路上花了一個小時，待了四十多分鐘，還沒吃飯。
“你去哪，我送你回去。”羅強說，但是一直在看時間。
現在去王曉琪家，會不會太晚？
“不用了，到有公車方便的地方我下來自己回去好了。”唐倩說，她看到路上車堵得一塌糊塗，她不想和一個男人在車上待那麼久，向路旁找公車站。
羅強等不及了，打了幾個電話，說明要晚到。
“別看了，公車也堵著，”羅強說，“不如，到前面我們找個地方先吃飯吧，反正現在也走不動。”
“不了不了，我找地方下車，自己去逛逛。”
“也好，這樣堵著不是事。”羅強說。
看得出來他心情不太好，唐倩也很煩悶，她不想和一個男人這樣待著。
“你怎麼看，這個聚會，跟大學合作的事情。”羅強大約是想找話說。
“我，不太清楚，我覺得，對學校是好的，可能對我們公司，意義不大。”
“哦，怎麼說？”
“學校是可以開設熱門的專業課，學生將來就業也比較有市場，但是對我們公司來說，未來的人才流向，是整個行業，而不會是我們一家公司。”
“推廣方面呢。”
“都是互聯網，像這樣點對點的，基本上沒有什麼宣傳推廣的意義吧？”
“說的不錯。你很有頭腦的。”羅強說，他拿起手機來看了，在公司很少見他看手機的。
唐倩也想拿出手機，給王曉琪發個資訊，不過照這個速度，去了也太晚了，坐公交也堵，最好的辦法，還是自己去逛逛。
“還是，要考慮全面一點，整個行業發展前景好了，我們公司也能吃到紅利的。”羅強說，“不過，通過這種方式，對行業的促進，確實有限。”
“哦。”唐倩說。
“我們先去吃飯吧，這樣堵也是在車上幹等著。我看了下前面拐彎有個停車場。”羅強收起了手機。
“羅總真的不用了，我這就下車，我到前面，去那裏逛一下。”唐倩有些著急了，她伸手去拉了開車門的拉環，但是她不確定在路中間能不能開車門下車，所以沒有拉開。
“你今天沒約朋友嗎？”
“沒有。”到這個時候問這個。
“你還是一個人？”
唐倩臉紅了，她又不能不回答，她又不想撒謊，她只好說：“是。”
車再緩緩向前移動，當車再次停下來的時候，羅強說：
“好了，你要走的話，現在可以下車，我其實很想留你一起吃飯，不過也不再耽誤你的時間。”
唐倩拉開了車門，“沒關係的，謝謝了羅總，再見。”她下車關上了車門。
如果她的姬達沒錯的話，男女之間也叫姬達嗎，無所謂了，她意識到自己急需一個戀人，無論是男是女，男人完全不可能，假的都不可能，所以簡略來說，她需要王曉琪。
時間不早不晚，早一點可以赴約，晚一點可以約下一場，喝酒或者宵夜，現在是什麼都不在鐘點，所以乾脆放棄了。
唐倩拒絕了王曉琪來接，開車來回加上堵車太浪費時間了，唐倩自己坐公車去。
她準備了禮物，還有表白的話語，她在心裏已經練習過多次了，包括對場景，情景的設想，她年紀不小了，也不求能夠有個長久的未來，只是抓住這青春的尾巴，多體驗多經歷吧。從王曉琪撩她的過分程度來看，她不會被拒絕的。王曉琪，年紀也不小了，比她還大幾歲，她最終是要找男人結婚的，大約也就這段時間空窗，所以撩著她，甚至，也許，她現在就有男朋友，唐倩沒有問過她，也沒有從別的途徑去瞭解過她。
上車後她擠到角落裏靠車廂和欄杆站著，這樣可以避免和更多的人接觸，避免受到騷擾。
事實上，她是準備好了，這天晚上，失身的……對不起了，她在心裏對那個人說，王曉琪撩她的時候，問她內褲的顏色，質料，她和那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內褲可是不分彼此的，誰拿到哪條就穿哪條……怎麼可能替代得了？那是一個完美的人，拉便便的樣子都美……
她化過點淡妝，在公車上也不適合流淚，她轉臉看著窗外，男孩子和女孩子牽著手在逛街，男人和女人在約會，男老闆和女員工在……為什麼要想到這種關係？
王曉琪打電話來了，問她到哪里了，問她還記不記得門牌號，唐倩不是很確定，回答她說如果找不到再給她打電話。
下車後，她根據記憶，慢慢地找到了門口。
敲門，王曉琪打開門了，屋子裏一陣飯菜香。
“這個，給你的。”唐倩把準備好的禮物遞給她。
“來就來唄，還帶東西，是禮物呀？哦太謝謝你了，我都沒給你準備禮物，就一桌吃的。”
“那就很好了呀。”
“嘖嘖，說話軟綿綿的，真好聽，我要是個男人准把你撲到床上。”
“女人也可以呀。”唐倩臉上紅撲撲的了。
王曉琪看看她，“對對對，女人也可以，一會吃完飯，我把你按到床上去。不用換鞋了，還有一個菜，馬上就好，你先坐會。”
這些是她來之前都想到的，剛到的時候肯定有一些客氣話，吃飯的時候會有機會的。她走進來坐下，打量了一下她的房子，上次來匆匆忙忙，被她……又匆匆忙忙跑掉。聽到王曉琪在廚房裏忙碌的聲音，她起身到廚房門口，看著廚房裏的煙火，廚房裏忙碌的女人，她想，就這樣吧，那個人已經不屬於她了……
“你幹嘛，發什麼呆？”
“沒有，就看看。”
“來，這個端出去，我去洗個臉，滿身油煙味。”
“沒關係的，也好聞的。”唐倩說，那個人，也經常身上有油煙味，不過那個人自己身上太香了……唐倩咽口水了。
王曉琪洗了臉，拿了瓶紅酒過來：“咱們喝點？一會我就不送你了，你自己坐車回去。”
還要回去嗎？唐倩想，又對自己這沒羞沒臊的想法感到羞臊。餐桌不大，三四個菜就擺得差不多了。她伸手接過王曉琪遞過來的酒杯放在空隙處，這個時候，可以表白了，但是她有些說不出口，她害羞。
“來，咱們碰一個，新年快樂，也祝我們美女，早日脫單。”王曉琪沖她舉杯說。
唐倩木然地和她碰過杯，呡了一口酒，這個時候，也可以說了。
“來，嘗嘗這個，我們老家的，辦酒席都有這個菜的。”
唐倩默默地夾菜，她怎麼不撩她了，怎麼這麼正經了。
“挺好吃的。”唐倩說，她還是要注意禮節的。不如，等吃完飯再說。
王曉琪聊起了過年時候的一些事，也問到唐倩過年過得怎麼樣，唐倩把從前在家過年的一些情景簡單地說了幾句。
一杯酒喝完了，唐倩不打算再喝了，但是王曉琪說要喝雙杯，給她又倒上了。她坐下來給自己倒酒的時候，唐倩看著漸漸滿起來的酒杯，她不打算等下去了。遲早的事，說出來，了結一樁心願，成與不成，也好有個結果。
“那個，王曉琪，我想……”她還是有些說不出口。
“怎麼了，你今天怎麼有點怪怪的……”
“我喜歡女生……喜歡女人。我想，我們……可以做女朋友嗎……”唐倩鼓足勇氣說道，她看到王曉琪神情有些變化，不知道她會怎樣回應，她說完了，她的這部分完成了，她等待著。
“你是……那個，做你女朋友，你不是……你是說，跟我在一起，同居，做一對？”
唐倩聽出來，她這話不對了，但是她好像，不緊張，也不期待。
“你是，同性戀？天呐，我真的沒想到，我不是啊，而且，我有男朋友的。”
果然。唐倩想問她，不是同性戀，為什麼要那樣撩她，可是她覺得，沒必要問了。她猶猶豫豫地，站起來。她覺得很輕鬆。
“對不起哦，真沒想到，你先坐下，你坐著，我不是……唉，我就是，女孩子之間鬧著玩，我跟別的朋友在一起，還交流性經驗，什麼話都講的……你別，你再坐會，好好坐會，我也要好好消化一下。”
唐倩覺得，確實沒必要這時候離開，所以還是坐下了。
王曉琪想說話，但是也在猶豫，大約是不知道怎麼開口好。
“對不起，”沉默一陣之後，王曉琪開口說道：“是我讓你誤會了嗎？我真的，我們幾個朋友在一起時，說得更過分，我真不知道你是……”
“別說了，不用說了。”唐倩說，拿起酒喝了一口。
“難怪你還單身，你是，天生的？”
唐倩點點頭，繼續喝酒。
“從來沒有，喜歡過男生？”
唐倩不想說，她繼續喝酒，她手裏的酒杯就沒有放下。
“你少喝點，早知道不給你倒了。”王曉琪說，“你吃點菜嘛，我也還餓著呢。”
也許她沒有惡意，唐倩想，她也許不是故意的，沒必要搞得下不來臺。想通這一點，她也該走了，她放下酒杯，吃了兩口菜，然後，拿起酒杯一飲而盡。
“不要再聯繫了。”唐倩說。
回去的路上，唐倩漠無感覺，她想起那個人，在少女時代，哭泣著逃離的往事，那是純真的愛戀，她這個，可完全不一樣，什麼都不是，哭都不值得，她根本沒有想到要哭，只是略略覺得有些丟臉。很有些丟臉。不過因為想起那個人，唯一的，永遠的，為什麼，現在卻都不是彼此身邊的人，她還是流淚了……
唐倩工作十分努力，她不擅交際，不善表現，在日常工作中不大能引起注意，想要上司在升職加薪的時候能想到自己，她需要在這種出方案的時候突出表現一下。蔣雲鑫跟很多同事打得火熱，人際關係專業能力她都不是人家的對手，她也沒有想過要跟別人比，她只是想在策劃方案上有所表現，像上次一樣。
她對市面上比較熱門的專案進行了比對和分析，上班的時候抽空找資料，下班回去後坐在電腦前一動不動，事實上對有些專案的瞭解和分析是沒有意義的，但她還是按照自己的規劃把這項工作持續了一個星期左右，一個星期之後，她覺得自己對這個行業有了更深入和更全面的瞭解，這可能會使她在設計方案時更成熟更符合標準，但不一定有助於她的方案有創造性，有競爭力。
她埋頭於自己的方案，在部門會議上，曾志遠提到了團隊精神，提到了合作，她都沒有聽進去。部門的幾位主管和骨幹人員討論了一下專案引導市場還是跟隨市場的問題，偶爾問到她時，她也會說幾句。她有了一個想法，好的電影可以較好又叫座，一支格鬥遊戲也可以有一首很煽情的主題曲，同為商業化的產品，公司的專案也可以做得更有格調，更有品位，她想到了音樂。
音樂和方案的不太有契合點，她從情節入手，把方案做得有故事性，看起來像一部文藝作品。然後，放在自己手上，經過了幾個星期的修改和充實，發郵件提交了。
春天來了，三月裏，她的秋褲脫掉了又穿上，直到三月底四月初才真正擺脫了秋褲。春天來了，她的新的愛情，成了一個笑話。她刪除了和王曉琪的私人聯繫方式，她還有句話沒有說清楚，她希望王曉琪為她保密，她不能在公司暴露自己同性戀者的身份，流言蜚語，另眼相待，職場打壓，還有什麼？還能有什麼？她想想覺得其實也無所謂了，不過王曉琪通過公司聯繫帳號給她發來資訊，說會替她保密的。
春天不像春天，秋褲剛脫掉，外套就穿不住了，街上已經有了穿短袖的人。連續一段時間埋頭策劃案，她都沒有留意，現在才發現，天黑得很晚了，做方案之前下班回來時，天已經黑了，她急匆匆地往回趕，現在下班後從公車上下來，太陽還高懸在遠處的樓頂上。空氣裏有溫暖，走一段路身上竟然出汗了，她埋頭聞一下自己身上的汗味，她想到那個人身上的香……
在街上，她看到了那個殘疾女孩， 她趕緊跑回去，把準備給她的衣物拿出來，天氣暖和了，帽子可能用不著了，不過還是給她吧。
“這些給你。”她說。
那個女孩扭曲的面龐有些難看，她沒有表現出開心，甚至都沒有好奇。唐倩特意把那頂新帽子放在最上面，那個女孩用她畸形的手拿起來，掂在手上晃了晃，扔到一邊了，剩下的衣服她也沒有再看。
唐倩轉身走了。她不確定，但是那個女孩不能自控的表情裏，她的眼神裏，看起來像是厭惡，就像有些人，看她這個女同性戀一樣。
她還是漂亮的，那些長得不好看，又是個同性戀的女孩，該怎麼辦？悠草完全可以讓自己更可愛一些，更有氣質一些，更有內涵一些。不過，她好像也沒有什麼很過分的，只是她自己不大能接受她那種方式吧。
這天晚上洗完澡，因為不是很冷，她光著身子到床邊去穿衣服，她想，總該放下一些事了，她放下衣服，到床上自慰了。她很久沒有過了，這樣做完，似乎，沒那麼好。
無聊的時候，她在社交平臺上註冊了一個帳號，性別填了男，然後，添加一些女性帳號，學著悠草和王曉琪去撩。
專案方案一直沒有動靜，有消息的時候，是曾志遠直接發佈了一份策劃案，沒有討論就確定了。唐倩個人沒有看出來有很突出很優秀的地方，方案裏也沒有採用她的任何創意，她無法看到其他人的提案，不知道別人的方案裏有沒有被採納的。就她自己來說，想通過提案來給撈取資本的願望落空了。
曾志遠找她談話了，兩個意思，一個是她沒有團隊精神，自己悶頭做方案，跟同事之間連交流都沒有，一個是她的方案嚴重脫離市場，
“想法還不錯，直說吧，公司是個比較保守的公司，不會做拓展性的創新，我們只要跟著市場，做成熟的有把握的專案。我估計你跟同事連基本的交流都沒有，不然不會偏離主流市場那麼遠。我們都不知道你有在做方案。有野心是好事，能力也有，不過要適應公司和市場的需求。”
“曾總，我能不能說一下？”
“你說。”
“我覺得，市場是，畢竟不是業內的，就好像服裝，好的設計，是引領潮流的，專業的就該走在前面……”
“你說的有道理，不過我問你，那些頂尖的設計，發佈會上的款式，你在日常生活中看到有幾個人穿？”
唐倩沒話說了，想來還是自己幼稚，業餘了，曾志遠這種業界的名人，不可能會沒有創造性的想法，之所以平庸，還是因為更專業，這畢竟是商業。
“不跟同事交流是個很大的問題，你生活中也沒有什麼朋友吧？你的私生活我不管，在公司，這是一個團隊……”曾志遠說的時候，電話響了，他接起來：“羅總，好的。好了你去吧。”
唐倩回到辦公區工位，剛坐下，電話響了。
“唐倩，你準備一下，你跟羅總去南部參加一個行業峰會，大概兩三天。”
唐倩不想去，她適應了公司和租住房之間兩點一線的生活，她不想改變，何況那種會議跟她沒有關係的，她並不是曾志遠以為的有野心。而且，對於這趟行程，她是有些隱隱的擔憂的。
行政部趙威送他們去機場，到機場後，跟在羅強身邊，唐倩總覺得在旁人看他們，是把他們歸於男女關係那一類，她對這種關係感到噁心，即使是想到陌生人的以為都感到噁心，她儘量跟羅強拉開距離。
登機後，她準備了書和眼罩，然而好像拿哪一樣出來都不太合適。眼罩會顯得她不想理睬羅總，看書會引起交談，關於書的，關於她的興趣的，關於她的生活的……一路上羅強跟她只有些必要的對話，往常羅強也不是個會過多跟員工交談的人，不過旅途枯燥，難免會沒話找話。
“今晚會跟幾個老熟人聚一聚，科意的人，盟達的人，明天就是會議了，兩天會議，第二天晚上是宴會，我訂了當晚的機票，宴會結束就回來。”
“哦，好的。”唐倩說，行業會議，來的自然都是同行。她不太知道她來幹什麼，她也不好問。
“別的公司可能有三五個人，我們就兩人，老曾不喜歡這種活動，他自己有本書在弄，書商那邊在催了。你來好好鍛煉一下，拍照，留心一些動態，會有記者采寫新聞稿，到時候你可能要應付一下記者提問。”
唐倩頭都大了，她怎麼能應付記者，她跟同事說話都會臉紅。有個問題，她一直沒機會問，她也不知道該不該問。
“羅總，這個，我不太行，說話……”
“沒事，這是行業內部的，記者只是記錄，不會有什麼刁鑽的問題，你記住不要透露公司的新專案資訊就是了。”
“那個，蔣雲鑫能說會道，能力也強，你怎麼沒帶他……”
“他啊，”羅強的語氣，有些輕淡的意思：“這次提案我看了一下，跟他說話一樣，花樣多，實質內容不行。”
唐倩想問一下自己的提案怎麼樣，不過曾志遠已經說過她了，也就不要自討沒趣了。
下飛機就是猛烈的陽光，唐倩的帽子在箱子裏，不方便拿，只好扛著曬，好在不用很久，從機場出來就上了計程車。南方城市與西部城市不一樣的，首先是氣候，太陽是更猛烈，已經是夏天的狀態，但是不悶，身上比較幹爽。
流程大致是羅強所說過的那樣，當晚有一個聚會，主辦方的人也來了，但仍然算是私人性質的，大家隨意寒暄交談。晚上回到酒店，羅強拿了一份資料給她，讓她熟悉一下，幾位主講人的發言提要。
第二天會議結束，羅強帶她去本地有名的海鮮店吃飯。唐倩喜歡吃海鮮的，那個人也喜歡……但是到了之後她被那家店的氣勢給唬住了，這裏的消費，可能一道菜就是她一個月的伙食開支。
“先生您好，小姐您好，你們有預約嗎？”
“沒有。”
“請問是兩位嗎？”
“對。”
“請問需要包間嗎？”
“你給安排一個。”
“好的這邊請。”
唐倩跟在後面，如果不是有美色給她撐腰，她會跟羅強說換個地方的，她的經濟條件，她的消費觀念，都不適合這種場合。到了包間，門打開裏面一陣花香，在空調的冷氣中絲絲縷縷，裏面都是花，牆上，桌上，燈上，天花板上飄著氣球，綁氣球的絲帶垂下來……她注意到座椅有連在一起的雙人座，知道這是約會的地方，她想到那個人……
她在一張單人椅上坐下，羅強把菜單給她看看，她才知道自己還是太缺乏想像力了，一道菜兩千，三千，五千……按照她曾經三百一個月的生活標準，這一頓飯的花費夠她吃一年了。翻到後面一點，有三百五百的，看上面的圖片，蝦四五只，魚四五片。服務生過來給她推薦，她搖了搖頭，把菜單放下了。
“怎麼了，點不好？”羅強問。
“是的，太貴了。羅總，要不我們換個地方吧。”她覺得，她是一碗速食麵就可以解決的，實在沒必要這樣消費。
“小姐好可愛，這裏有今天剛到的一些，先生您看……”
“你有什麼想吃的，龍蝦？魚翅……”
唐倩連連搖頭，“不要，太貴了，不要。”
服務員笑了，“小姐真是太可愛了，先生您可以為小姐點一份魚翅，今天鮮鮑也不錯的……”
“不要了……”唐倩說。
“你吃過龍蝦嗎？你沒吃過吧，來一個嘗嘗。”
“不要，沒吃過又沒關係，又不是必須得吃的。”
服務員又笑了，“先生您眼光真好。”
唐倩不再說話了，花的香味這時候適應了一些，她知道是什麼花的香，她不想在這裏看到那些花。羅強點好了菜，唐倩覺得，這頓飯的花費，很過分了，有些話，要不要說一說。
“羅總，這個，沒必要……”她又不想說了，說來顯得小家子氣。
“沒關係，你難得來一趟。”
這話的意思，還是專為讓她來吃了？羅強，應該不是那種人，為一個還沒把握的女人這樣花費……但願是她想多了，她覺得過分的消費，也許在別人只是一種常態。
唐倩堅決拒絕了喝酒，她倒不是擔心酒後誤事，她是想到在視頻裏看到的，一瓶酒八千八，這種地方的酒就該是這個價吧。
這頓飯唐倩吃的一點都不舒服，這些海鮮，在別的地方吃，花費可能不到這裏的十分之一。她本就吃的少，海鮮她雖然喜歡，也就嘗嘗就夠了。那個人做個土豆，豆腐，拌個豬耳朵，就是最美的美味了。那個人也不會因為喜歡吃就吃很多，不過，可以的話她想打個包，不為別的，就為她吃到過的，也想讓那個人嘗嘗。
回到酒店，她特別鎖好了門。
早上起來，因為當晚就要走，她提前收拾好了行李。
流程繼續，上午一位講師分享了他的研究成果和對於行業預測，下午是個交流會，有記者跟幾位業界大佬聊了聊，沒有人來問她什麼。
晚上是一個酒會，餐臺上各種各樣的糕點，有有海鮮，又服務生現烤的貝類，不比大幾百好幾千一份的菜遜色，而且可以隨便吃，她想弄個兜給那個人帶些回去。
結束後她匆匆忙忙到路邊攔車。
“你晚上有事？”羅強問。
“沒有啊，怎麼了？”
“我看你好像很著急的樣子。”
“我在這裏，誰都不認識，怎麼會有事。”
“要不要去海邊逛逛？”
“現在？不是今晚要回去嗎？”
“我改簽了。”
“改簽？為什麼改簽？”
“沒必要把時間排這麼緊。出差嘛，工作重要，也要適當放鬆一下。”
“哦。改到什麼時候了？”
“明天中午，明天可以安心睡個懶覺，今晚去海邊吹吹風吧。”
“不了，我累了。”唐倩說，如果是去海邊吹海風，自然也是要跟那個人一起去，依偎在沙灘上看海浪……
“現在還早，難得來一趟，去玩玩吧。”
“我真的累了，本來想上飛機睡會呢。你想去的話你去吧，我自己回酒店。”
“你不去我還去什麼，那就回酒店吧。”
今晚看來有事，她得做好準備。
回到酒店洗完澡，羅強電話來了：“你過來一下，把這幾天的材料整理一下。”
唐倩穿好了衣服，長褲長袖襯衫，她還想穿上外套的，但那樣防範的目的太明顯了。羅強的房間就在隔壁，她出來在走廊上的時候想到，如果有事，是她自己在夜晚到了那個房間的，對方是業界知名的老總，人們一定為認為是她想要錢……就眼前來說，如果對方要怎樣，她反抗不過的。想了想，她回到自己房間。看來要準備辭職。
電話又響了：“你還沒好嗎，怎麼還沒過來。”
“羅總，我太累了，已經睡了，有什麼事回公司再說吧。”
“那我給你拿過來，你看看。”
“羅總，”唐倩一字一字地說：“我已經睡了。”
對方沉默了一會，說：“好吧，你好好休息。”
掛掉電話，唐倩在手機上查詢招聘資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