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色蘋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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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 跳舞鯨魚ocoh星心亞AzureSianlight

00
品川坐在咖啡店靠內側的位置,他很喜歡烹煮咖啡時的香氣與研磨咖啡豆 時發出的聲響,他會側耳傾聽,就像是每一個咖啡豆都能唱出好聽的歌。在昏 黃的燈光下,他像是身在城市,卻又獨立與另一個特別的世界裡,不會被他人 打擾,平靜與美好。
坐在品川對面的是文山,他總是穿著整齊的襯衫與西裝褲,眼神注視著遠方,帶著一些憂鬱與神秘。品川不記得兩人是從什麼時候認識的,可能是在這 間咖啡店裡,或是其他地方,甚至可能在夢裡。文山給人的印象始終都是不愛 說話的男子,品川並不認為自己會主動跟這樣的人認識,甚至有共同的話題。
文山知道許多品川所不知道的事情,就像是一台神奇的故事機,許多事情經過他的大腦在說出來後,一切都變得有趣。這就像咖啡的原豆經過篩選、研磨、 烹煮等過程最後成為一杯咖啡,一般人會說那就是杯咖啡,最多會提到苦澀或 香氣,但品川卻會說「喔,這可是一杯來自神奇國度的咖啡,它被賦予了魔法。」他甚至能說出這杯咖啡的故事,只要不到數分鐘的時間。
更重要的是文山不會輕易否定品川所說的,不論他提起什麼,文山總是會 認真的聽,並給與肯定與想法。這點對品川來說是很珍貴的,他很少會被肯 定,不論是親人、朋友或是同事,就算有通常也是帶有目的或一種客套。
今天他們在閒聊中討論到虛實,一個模糊且難以被定義的概念,起先是品 川談到了他的夢,還有一些出現在現實中的幻覺。品川想聽一聽文山的想法, 一些只能說給文山知道的事情,因為品川並不想被別人當成一個瘋子,他只是 想分享發生在他生命裡一些不可思議的事情。
文山與他聊了很多,比書店裡的小說還要來的多與精彩。品川能記得的有限,最讓他印象深刻的是當文川提起一個問題,他說:「你認為一個瞎子所看 見的蘋果會是什麼色的呢?」
這個問題讓品川半瞇著眼睛想了很久,他想不出一個合理的答案,因為瞎 子本身就看不見,那麼蘋果是什麼顏色或許並不重要。
「我不知道。」品川搖了搖頭,「或許是藍色的。」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 麼想把蘋果說成藍的,但肯定不會是紅色。
「那麼若在他的認知裡,藍色蘋果已經存在了數十年,甚至與他人相比他 能說出該蘋果的來歷,為什麼會是藍色,它的特色等,我們能說這個藍色的蘋 果是不存在的嗎?」文山說道。
品川眨了眨雙眼,皺著眉頭,他不知道該如何 回答。 「或許只是我們看不見,但不代表藍色的蘋果並不存在。」文山提出了一 個解釋,這可能不是一個正確的答案,卻像是開起品川內心中的一扇大門。
要如何將虛構化為真實,如何讓不存在的事物讓他人信以為真呢?許多疑問在品川的腦海中閃過,就像是他曾看過的小說或電影,或許都是真實存在的。 品川不知道自己的藍色蘋果會是怎樣的,亦不知道如何跟他人介紹。
除了文山以外的人聽見,肯定會笑他想太多吧。突然品川感到有一些失落,心裡有 一種難以言語的苦悶,他茫然地從咖啡店內向外望去,眼見的一切顯得既熟悉卻又如此陌生,就彷彿這個世界並不存在,可能他與文山還有這間咖啡店,都只是某人心中的藍色蘋果。
想到此品川就打了一個冷顫,他顫抖的手拿起了眼前的咖啡杯,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並仔細查看杯內咖啡的顏色。
喔,幸好,不是藍色的。
品川心想,長嘆了一口氣。

01
品川偶爾會在深夜裡醒來,他會起身到附近的街道走走,或是坐在便利商店內,此時很容易讓心情沉澱,許多想法會變得清澈容易理解。
經過那天,品川還是會時不時地想起藍色蘋果,但不會刻意想的很深,或 是想要找出一個答案。當品川緩慢地走在街道上時,他注意著那些已經上鎖的 商店,柏油路殘留著油垢與垃圾混合複雜的味道,偶爾還會有蟑螂橫行馬路而過。這些都是他人很少會注意到,或許只有品川會注意到這些,一種專屬於他 與深夜與這個城市的秘密。
品川望向街道的盡頭,他會想起過去某個年紀的自己,總想著旅行與到某 個地方去,而如今這些早已經消退,就像是在某個時間點突然失去般,連同他 的想法、意識、生命、外表等,都以肉眼難以衡量的速度在流逝。
回到房間後的品川吃了一些宵夜,他捲曲在床上,像是一直害怕受傷的動物。房間的一角有盞小燈,它不是很亮,卻能讓房間內不完全被黑暗籠罩。品 川並不相信鬼怪或那些存在與黑暗裡的事物,只是他更害怕面對未知與自我。
品川轉動著雙眼,他沒有絲毫的睡意,他想著自己可能會就這麼到早上。 出乎意料的是當他再次睜開眼時,已經深入夢的世界,他從未做過如此清晰與真實的夢,夢裡的品川像是一個特殊的生化機械人,他一樣可以看,但畫面都 是由訊號組成的,沿著房間往床外看去,浩瀚的銀河在他的眼前如煙火綻放,他驚訝與茫然地望著眼前的景色,這裡的一切是如此的真實,就像是身處在一個遙遠的未來。
品川在夢裡還是一個孩子,他必須要跟其他人一樣上學,達成飛船穿越數個星球,才會抵達學校。但要學的東西已經超出品川的認知,儘管他已經不再 是人,而是能像電腦般在短時間內處理大量的資訊,但將課本裡龐大的資料輸 入他腦中的記憶體在處理、分析、運算等過程,就像是把數個地球的知識加總 起來,這樣的程度對其他孩童還只是基礎而已。另外學校還會有教導情感、想 像等的課程,這也是品川少數能拿到高分的科目。
比起學習品川還是對這個未知的宇宙充滿好奇,且現在他可以跑的更高, 跳的更遠,他不明白其他學生為什麼都不愛運動,反而用一種異樣的眼光看著他。
在現實裡的品川在年幼時體能並不好,也經常生病,當童年的孩子都在享 受青春與歡笑時,他多數只能躺在病床上,或是待在教室裡,有時他覺得自己狀態很好,想跟其他孩子一起玩,老師也會緊張的阻止他,不讓他參與,就像他隨時都會突然發病般。
在這個宇宙除了上學外,還有類似實習的工作,用工作累積到的貢獻值, 換取等價的物品。因為他們還是孩子,能選擇不同性質的工作,了解未來的方向與目標。這也是品川認識這個宇宙的方式,他能透過轉換工作到不同星球旅 行,接觸不同的人事物,也能用貢獻值買他想要的。那多半是各種新奇的礦石、音樂、或是任何他感興趣的。
但在這裡待的時間越長,品川內心的迷惘也越是明顯,他意識到宇宙的一切看似先進與發達,但卻少了人性,人與人之間很少交談,討論的事物顯得單 調與枯燥,臉上的表情也只是程式投影的畫面,並不真實。這些與品川自己身邊的環境相似,儘管年代與立場都改變了,卻還是很難改變一些事情。
另外品川也在思考自己所身處的地球是否真實存在,他要如何告訴其他人 宇宙裡有一個名為地球的星球,他生於裡面一座美麗的小島,以及他在那裡的 一生,或島上的故事呢?
可能在這裡的一切才是真實,在地球上名為品川的他,或許只是一個夢裡的角色。當恐懼與不安在品川的內心中蔓延,他開始掙扎的想要從夢裡醒來,但他越是抵抗就越是痛苦,就像是有人掐住他的喉嚨,他能感覺到自己正在缺 氧,慢慢喪失意識。
品川猛然地睜開眼,他大口喘氣,慌張的看著四周。使他最害怕的不是身 處在那裡,而是自己從未存在過。

02
還是常去的咖啡店,熟悉的位置,品川聽著店裡客人的閒談,與貪婪地享 受咖啡的香氣。在那場夢之後,品川來到這裡已經數次,但文山就像消失般, 不知道去了那裡。
品川在想文山只是今天沒來,也可能有其他事情要忙,或是到別的咖啡 店。兩人之間沒有約定,也沒有任何聯絡方式,會有這麼一天,似乎也不是什麼奇怪的。只是品川有一些難受,他有很多想繼續跟文山討論的,像是自己做 的夢或是其他。
品川注視咖啡店裡來往的人,忙碌的店員,很多時候他都會在腦中假想泡 咖啡的步驟,不同咖啡的比例與順序。品川暫時將注意力轉移到其他地方,但 他還是會無意識地想起一些。最近他也開始習慣性的做筆記,雖然夢裡經歷的 他已經忘了差不多,但他在想要如何介紹地球這件事情。
品川在想要是有那麼一天,他會試著辦一個特別的展覽,不光是只有地球 的,還能包含其他星球特色的大型展覽,運用那些科技,想要做到這些並不是很難。在品川的筆記中也畫著一些插圖,他正努力地建構一個只有他才看過的 未來,這樣或許有天,他也能跟文山或其他人討論這個遙遠未來所構築的世 界。品川覺得自己對於未來充滿期待,他一下子多出許多計畫。
返回住處之前品川還刻意地繞到一間二手的電器用品店,他有想過要買一台咖啡機,但他遲遲都沒有行動。一方面是咖啡機的價格對他來說有些昂貴, 再來是他擔心自己無法泡出像咖啡店一樣的味道,那會讓他感到失落。儘管如此,品川還是希望自己能有一間小的咖啡店,能與其他人分享品嚐咖啡的喜悅。
品川沒有在這裡待很久,他突然感到有一些失落,許多聲音湧入他的大腦,像是「你這個沒用的廢物」、「怪物」、「神經病」等辱罵的字句。品川 意識到自己在外面待的時間太長了,他必須要盡快的回去。
品川快速且刻意避開其他人的目光,就在快回到住所前的路口,他看到一 個在路口的女孩,品川知道她,她經常會挨家人的打,只要一被罵後家人就會把她關在家門外,女孩總會跑到路口哭,這樣的狀況持續很久了,但狀況一直沒有改變。
品川嘆了一口氣,他不太想要管這件事情,但他又不能放著女孩就這樣站 在街口。品川來到她的身邊,蹲下並拿出一個糖果,她一見到品川就笑了,他 們已經不是第一天認識,但女孩說的總是不多,她像是害怕什麼,品川能體會 她的遭遇,就算只有眼神的交流,兩人也能達到一些共識。
品川帶女孩來到附近的派出所,那裡的警員看到他就露出嫌惡的表情,先 是讓其他警員將女孩帶往裡面,然後把品川帶到一個不會被人或攝影機拍到的 角落,用嚴肅的話警告他:「我不是告訴你不要多管閒事,你這樣可是誘拐小 孩你知道嗎?還有你該洗洗你自己的衣服,你真臭。」警員一陣恥笑,然後在 他的鞋子上吐了一口水,「你管好自己,不要惹麻煩,不然就把你關到精神病 院,知道嗎?」
品川沒有點頭,他只是笑著,那是他唯一的抵抗。 「你笑,有什麼好笑的」警員用力的拉起品川的耳朵,並給了他一巴掌, 「你再笑啊,這個瘋子。」
品川被這一巴掌打倒眼淚都飆出來了,他還是抬起頭對著警員顫抖地露出笑容,若是平時他可能就聽話的離開,但今天他不知道那裡來的勇氣,他想證 明自己是沒錯的,不應該因為身份的關係就被貶低。
那名警員見到品川這樣,就更加憤怒了,在他準備繼續動手之前,有其 警員阻止了他並偷偷跟他說了一些事情,警員這才咬著牙放品川走。但在品川 要離開前還不忘威脅他:「給我記著,事情可不會這樣就結束。」
這是品川第一次的勝利,也可能是人生中的第一次,但他沒有因為這份勝 利而有任何喜悅。品川快步的回到自己的住所,他小心的把門床都上鎖,因為他知道晚上小女孩的父親肯定回來找他麻煩,這是一個非常難熬的夜晚。
品川隨手吃了一些成藥,他也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麼,只是這樣會讓他好 過一些。品川試著不要讓自己去想一些讓他感到恐懼的回憶,但早先關於藍色蘋果、咖啡機、文山等現在都不再他的腦海中。品川所見的是狹窄,閃爍燈光 壓抑的房間,空氣中瀰漫刺鼻的味道,他試著將自己擠在一個破舊的紙箱裡, 不讓自己去看這些東西。
時間過的很慢,彷彿靜止了一般,但品川沒有睡去,他警戒外面的聲音, 此時就像是回到了品川年幼還是孩子的時候,只要父親喝醉,母親就會為了保 護他而讓品川躲起來。但在品川到了某個年紀後,母親卻在一個晚上後消失, 父親從未告訴他母親去了那裡,從那時後開始品川只能自己保護自己,其實他 知道自己並沒有活著的理由,他這麼做只是因為與母親的約定,他答應母親會 好好的活著。
天色已經暗去,外面街道往來的車聲也變得安靜,品川覺得肚子有些餓 了,他甚至在或許今天會就這麼平靜的過去,是的,他希望,甚至偷偷地禱 告,就像以往一樣,儘管這一次也沒有成功過。
到了半夜,騷動聲忽然變得巨大,這聲音把品川嚇壞了,外面就像有許多 人一樣,他希望這不是真的,他甚至想要撥電話求救,但他不知道該找誰。聲 音很快就安靜下來,他們似乎在討論什麼,沒多久品川就聽到後面窗戶傳來的 聲響,他不知道他們是如何到那裡的,這裡可是在四樓的公寓,但也可能是從 隔壁來的。
品川感到恐懼,他在想是不是遇到什麼強盜或小偷,他聽見窗戶被打破的 聲音,有人從後面繞往門的地方去,品川聞到很刺鼻的酒臭味,他吞嚥口水, 感到自己全身的顫抖與害怕。
那群人很快就從門口闖入,耀眼的手電筒在房間裡亂照著,他們就像是尋 找獵物的狼,四處破壞敲打,品川讓自己保持鎮定,他在想自己躲在紙箱裡應 該很安全,要是他們沒發現品川便會離開。但品川還是大意了,他們沒有這麼 簡單就放棄,他們變得更加憤怒與抓狂,翻找著房間的每一個角落,最後把品 川拖了出來。
「找到了!」一個人大喊到,品川想要跑卻很快就被另外兩個人抓住,其 他人也順勢圍了過來。在刺眼的手電筒照射下,品川聽見他們互相討論要如何 讓他得到教訓,那些人裡也有那名警察與孩子的父親,品川不知道他們是什麼 關係,這樣狀況還是他第一次見到。現在品川似乎更加明白,為什麼小女孩的 事情到現在仍未被處理。
這夜比品川想像的還要難熬與恐懼,雖然肉體上的疼痛他早已經習慣了, 但他們還知道一些比肉體更讓他害怕的事情。品川不願回想他們對他做了什麼,他將這當成一場惡夢,當白天到來他們離去,留下被退去衣服,像是一塊 扭曲破布的品川。他望著窗外照射進來的斜陽,不明白為何人生如此的艱難。

03
品川不記得從那之後過了多久,他重新把門窗鎖上,希望一切就此平息。 很長一段時間他只是坐著,餓了就胡亂吃一些東西,覺得難受就吐,日子是昏 沉而緩慢地就像是在泥沼之中。飢餓與瀕死會讓品川忘記很多,他會覺得這樣 比較輕鬆,有時他亦會想念自己的母親。
又過了數日,品川緩慢的起身,他感到有些暈眩與作嘔,他在浴室裡用存 放很久的水洗了個澡,但還是退不去身上的髒污。品川換上撿來的衣服,朝小 屋內的小房間走去,裡面有一個老舊的衣櫃,裡面都是很久沒穿的衣服,在更 裡面放著數個大小不同的箱子。
品川拿出最靠外面的,這也是他最常打開的箱子,裡面有許多玩具,像是 四驅車、遊戲光碟、漫畫、火箭、星球模型等,這裡都是品川快樂的童年,那 時後父母都會帶他去很多地方。但到某一天父親就突然變了一個人,開始酗 酒,並對品川與他的母親施暴。每過幾年母親的消失,父親的行為也就變得更 加不可控制。
品川還記得當時他才剛上國中,有幾次父親下手過重,又延誤治療導致他 到現在都還有著說話與肢體的障礙。就在一天晚上,喝完酒的父親抓著品川, 突然他面有難色猛然往後倒了下去,品川還記得他是看著自己父親逝世的,那 是一個非常漫長的晚。當時品川很恐懼,不知道該怎麼做,到了白天他才打了 電話求救,但那時父親早已經死亡。
品川一度以為一切會這樣就結束,但彷彿命運的捉弄才剛要開始。在父親 逝世後,品川的親人在他面前討論撫養的問題,沒有人想要一個不正常的孩 子,他們討論的多半是父親的積蓄與母親的財產,還有很多對當時品川來說陌 生的對話。
品川輾轉住過許多親戚的家,時間都不長,因為他很難像正常人一樣說 話,有時又有肢體上的問題。他們都認為品川有病需要治療,但沒有任何人想 出那比費用。最後品川來到一個陌生的阿姨家,他從來沒有見過這個阿姨,一 開始她對品川很好,給他吃好的穿好的。後來她帶品川去參加一個神秘的宗 教,在哪裡有很多形形色色的人,他們都渴望得到些什麼,努力伸長自己的手 膜拜眼前的雕像。
之後阿姨要品川假扮成瘋子,演戲給這些信徒看,如果他能完整的說出一 段話,阿姨就會在那之後給他獎勵。開始的時候品川總會很努力的說出一段 話,但就算沒說完整,其他人也有辦法說服那些信眾。但後來就不只是說話這 麼簡單,有時他要裝成瘋子,有時是被鬼附身,有時還要吃蟲、吞火等,只要 品川抵抗,阿姨跟其他人就會在那之後毆打他,而且他們也開始會在表演前給 品川吃一些藥,好讓他乖乖聽話。
品川再也沒有上過學,他國中都沒畢業,每次他跟阿姨出去,阿姨都會跟 別人介紹他是瘋子,也不會直呼他的名字。開始的幾年品川不太敢逃跑,他認 為只要聽話至少就不會挨打,但日子一久,品川意識到這一切除非到他死去不 然都不會結束。
品川開始嘗試逃跑,但前幾次都失敗,每次品川都說不清楚,肢體也不協 調,他們都認為他是個瘋子,沒有人願意聽他解釋。阿姨為了讓品川聽話,她 開始找宗教裡面的人來監視他,平常也會用各種方法折磨他。
直到後來品川學聰明,他不往人多的地方與城市裡跑,他一路向人少的山上跑去,路上還被野狗追,就這樣在荒山裡熬了數年。品川有時候想起那段日子,他也不清楚是怎麼待過的,只是他難受或想放棄的時候都會想起母親,日 子也就這麼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過去。當然也可能是經過父親與阿姨的折磨 後,在山裡的生活再苦也就那麼一回事。
品川回到城市裡的時候他已經二十多歲,他是被登山的人注意到,後來才 派人把他從山裡面找出來。品川起先很抗拒,他一點也不想回到城市,他也不 覺得自己有給任何人添麻煩。但品川無法跟任何人溝通,也沒人願意聽他說 話。
那時候品川被迫要上很多課,他們希望品川能找到工作,他在那裡遇到不 少很用心對帶他的人,但他誰也不相信。且期限一到,品川就被迫開始工作, 也必須要看醫生。品川厭惡這一切,不論到那裡只要反抗都會變糟,但不反抗 一切卻又不會改變。品川在這樣的生活中變得聰明,他知道要在誰面前聽話, 逃避怎樣的人,讓那些好欺負的代替他受罰,他的生活才慢慢不被監視與質 疑。
品川蓋上那一個充滿童年玩具的箱子,他感到自己有些疲倦,雙眼沉重的 就像是隨時都能睡去。品川伸手取出其他的箱子,裡面多半是一些手稿或插 畫,品川喜歡創作,但他很少能與別人分享,這一直都是他的秘密。也唯獨創 作的時候,品川不需要被迫接受他人的想法,那裡有他自己的世界,有生活在 那裡的人。
在最深處有一個品川很久沒打開過的箱子,他小心翼翼的取出,並放在自 己的眼前。品川看著那箱子好長一段時間,他才緩慢地把箱子打開,裡面有一 件碎花的藍色連身裙,一雙精緻的白色高跟鞋,這兩件物品象徵了他的全部, 與品川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一個是他的母親,一個是他的女友靜芳。
品川一直都沒有忘記母親穿著藍色碎花裙,飄逸長髮的背影與笑顏,他在 認識女友後也打算買一套送給她,因為她賦予品川生命不同的意義與價值。那 時品川還是一個公司裡的清潔工,那是一份輕鬆的工作,品川沒事就會好奇看 著辦公室裡的員工,好奇他們的工作。
起先注意到靜芳的時候,是她總會找一個四下無人的地方哭,品川總是會 偷偷在那裡放一瓶飲料或一些他去旅行時拍下的照片鼓勵她。品川最初並不希 望這被發現,但靜芳還是趁他放這些東西時注意到他,兩人是在那時候開始慢 慢認識與交往。但過程並不順利,他們必須瞞著其他人偷偷交往,兩人也有許 多溝通上的問題。
這段時間品川總是很努力,他試著為靜芳改變更多,但他也逐漸發現更多 問題。靜芳身上似乎有某種精神疾病,他在精神病院待過一段時間,所以他明 白靜芳跟他不同是能治療的,但品川也知道這是一個很難開口說清的事情。
品川並沒有強迫靜芳去看病,當她變得暴躁時,他只是忍耐包容她的一 切,他很愛她,但這也讓他很痛苦。有時品川也會在想是不是自己害了對方, 要是她能去看醫生,一切都會好一些,但兩人的關係亦可能因此決裂。
可怕的 還不是靜芳暴躁的時候,而是她憂鬱難過時,她會變得異常想要死亡與脆弱。 有時候品川不得不把她綁在床上,等待病情過去。品川有幾次想要逃跑,但他 還是會擔心靜芳的安危,而且若她在品川面前哭,他總會心軟。
品川看向眼前的藍色碎花裙與白色的高跟鞋,他覺得有些難過與感嘆,他 未能將這兩件禮物送給靜芳,在他們紀念彼此交往的紀念日裡,那一晚她並沒 有依約出現在餐廳。品川想盡辦法找到靜芳家人的聯絡方式,卻被她的父親拒 絕見面。品川在之後於某個醫院裡見到很相似的人,但他沒有勇氣與她相認。
儘管這麼多年過去,品川仍沒有一個好的答案,他不知道怎麼做才是正確 的,他緩慢地將箱子蓋上,並把一切恢復原狀。

04
品川訂定一個長遠的計畫,幾乎填滿他所有的時間,也花了他不少積蓄, 過去他從未像現在一樣努力。品川搬離目前的住所,並接受手術讓自己的肢體 能協調一些,他也找名師來矯正他的語言問題,其他還包括咖啡的課程、寫 作、商業、學畫,與參加不同的活動等。
等到品川覺得自己盡可能像一個正常人後,他把自身的故事寫成著作,也 找了出版社,廣告公司幫忙宣傳。一切比品川預想的還要順利,有更多人來採 訪他,品川把自己身世形容的越淒慘,得到的回響就更好。很多成同情他的過 去,羨慕他的努力與成功,甚至還有把他作品翻拍成電影的。那些警員也收到 了應有的懲處,女孩也有社工與政府的介入。
成名後的品川買下一間畫室,離市區很近,靠近山區,登頂後亦能看見遠 方的海洋。品川有很多學生,也經常會有訪客的到來,他能在那裡分享他親手 泡的咖啡,過得比以前更愜意的生活。
在畫室正門進來後,會看到一副看海少 女的畫作,那名少女穿著藍色的連身裙,赤腳踩踏在浪花上。品川特別處理 過,好讓她能像是很多男人心裡夢寐以求的那名女性。品川也試著模糊輪廓與 畫面,好讓人在不同角度看的時候,少女的身高外型都能有變化。
另一張畫則掛在畫室裡,那是一個乍看之下很普通的紅色蘋果,但隨光線 能讓不同的人在看的時候,呈現其它的色彩。品川總是很驕傲的跟學生說: 「蘋果不一定要是紅色的,它也能有其他色彩。」
儘管品川生活有了巨大的改變,但每次品川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他覺得自 己已經變得像是文山一樣,有時他也分不清楚究竟自己是誰,就像是曾有人問 過他:「你在作品,或演說中經常提到蘋果不應該是紅色的,只是大眾希望它 是紅色,所以它才是紅色的,但那會不會只是你不希望它是紅色的呢?」
品川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只明白如果不成為那一個紅色的蘋果就沒辦法 幫助其他人,亦無法改變自己的生活。或許品川是厭惡自己外在的,厭惡這個 社會,因為他知道,若他行為表現的不正常,很快別人就會發現他是一個被染 色的藍蘋果。或許在品川內心深處是希望其他人跟他一樣都是藍色的蘋果,每 當有這樣想法閃過腦中的時候,品川都會感到一陣作嘔,他就像是那些曾經期 望他變成紅色蘋果的人,如今他也在強迫別人接受自己的看法。
品川偶爾還是會想要回去那間咖啡店,但那裡已經被其他連鎖餐廳買去。在深夜裡他很少在失眠,也沒有做過那一個關於宇宙與未來的夢,但他已經著手在接下來的作品之中。品川還想要試著告訴他的讀者,除了他的身世以外, 更多有趣的故事。
品川仍沒有改變自己的演講或對於藍色蘋果的說法,但他知道在不遠的將 來,會有那麼一個跟他很相似的人,告訴品川他的想法是錯誤的。雖然蘋果是 什麼顏色都不是重要,但比起看不見的,更多人在意那看得見的。這也讓品川 在想,或許根本沒有人在意瞎子口中蘋果的顏色,但若從正常人口中說出來, 他肯定會被人冷漠與嘲笑。
「你會希望成為什麼顏色的蘋果呢?」 至今,品川仍會向很多人問出這個問題,是紅、是藍、或其他顏色,亦可 能是一個超越他想像的回答。
多重空間裡的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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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少了一點點情節交代
好讓故事更為流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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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長的議題
撫慰人心的好故事

問好
跳舞鯨魚
處處充滿細節
準備也很充足
故事完整而豐富
主角過去與轉折
讓我想要追看下去
故事所帶出的意義
確實反映出身為人矛盾與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