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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遠征後山,原本以為獨自一人搭車,沿途無人對話將會枯燥無味。萬沒想到,當那列車經過花東縱谷海岸,眼望海浪澎湃洶湧,白波迴瀾,讓我的視覺為之一亮。湛藍的海水推湧著白白淺波,彷彿無數魚群正在舉行郊遊,一波接一波的白浪,滾滾綿延觸及海濱沙灘方休,美景遍地雙眼應接不暇。

視覺上的享受,彷彿人被火車載著而誤闖了仙境。眼看著造物者的鬼斧神工,處處留下許多大手筆的鑿痕,讓我睡意全消,生怕稍有不慎,打個小盹兒,就輕易的將眼前美景給忽略了。在一旁許多大學生舉行畢業旅行,看到美景之後,吱吱喳喳的談話聲也都靜下來啦。

此際火車通過一座鐵橋,轟轟隆隆的聲音震耳欲聾,幸好疾馳通過,聽覺才沒受到傷害。沿途汽笛聲高亢,刺破寧靜的週遭傳出老遠。柴油引擎的推挽聲音,平滑順遂,呼呼轟轟而過,餘音裊裊,喚醒了呆痴夢遊中的我。此時,已有乘客開口說:「火車要進站啦!」於是我才貪婪的收回視線。

我準備前去花蓮與我老友拉娃見面。順便與晃榮表弟一家人,前去太麻里海灘看日出。此時之心情澎湃,分不清楚是高興還是猶豫?對我而言,這是一趟難得之旅,印象深刻永難磨滅。走出車站天色已暗,晚風有點兒寒意,所以我將圍巾整理一下。扶正帽子,然後瀟洒的走出火車站去。

售票窗口前還有零星幾人在排隊,他們也像我是一隻漂泊的渡鳥,即將遠旅至某個地方。 吾友常說:「東部海岸縱谷是個世外桃源。」這會兒親履斯土方覺無訛,光是欣賞這些縱谷岸景就已值得回票,更何況那幕幕自眼梢飛馳而過的雲山麗水,還有那崎嶇鉤鏤的峽谷風光,即使有枝生花妙筆,亦難將其美景描述一二。」

據說;後山之自然景觀,是台灣古早與大陸連體之冰河期留痕,冰川挾其優勢狂奔而過,摩擦地表切割深深,地表受其凌虐而留下岩谷切如之痕跡。短促的河流向東奔流,造就出縱谷地形的許多特色。

久而久之,不知經過多少歲月?物換星移,盆地終於變成,適合人類居住與耕作的沃土。

今日我所搭乘的這列「莒光號」列車,車況良好平穩無晃。它正飽足電力向前推進,沿著山勢蜿蜒的鐵路奔馳而過。車雙外的景緻,突然間開朗耀眼,又是一番不同的景色。

一系列的懸崖峭壁面臨大洋,崖下海水衝撞岩壁,激起層層白波,往返不休。一邊却是帶狀之平地,華屋毗連人車來往,置身其中不知今夕何夕?光只演前這些變化,就夠您看的眼花撩亂的。

這回最後之目的地是太麻里,聽說這裡的日出比其他地區早。趁著年終休假,正好趕上看新年度之日出。儘管歲數已有相當,可是興奮之心情絕不輸給青年人。表弟晃榮早已幫我們找好觀賞地點,到時只需坐在草蓆之上,就可放開視野緊盯著日出啦。

今年元旦之太麻里,凌晨空氣稍為冷些。脖子上已圍著厚圍巾,冷風還是找到空隙往裡猛灌。是誰說過「老骨硬空空,老皮不入風。」我的年紀不過甲子之半,依然受不了冷風強灌而直打抖擻咧。表弟與家人準備許多瓜子牛肉乾,我們邊抖邊吃真有特殊風味。

五點十餘分左右,黑鴉鴉的觀日出群堆裡,突然引起了一陣小小的騷動。耳朵隱約裡聽到有人在說:「啊,太陽快出來啦!」有人則用手指著東方橘紅的天空。騷動範圍越來越廣泛,七嘴八舌議論紛紛!

就在這霎那之間,金曦綻射,一輪新日冉冉上升山頭。就像某電影團體之符誌,金光四射圍繞山頭。突然一個小跳躍,一塊金盤已在山巔閃閃發光。於是人群歡呼,眾口嚷嚷,甚至有人已經哇哇哇的大吼大叫起來。更有人高興得互相擁抱呢,甚至還有人互相捶擊對方哩。

跳躍歡笑驅走了寒意,陽光金黃灑遍大地。太陽越升越高,觀看日出之人開始散去。一堆堆一簇簇的人潮,緩緩流動走向堤防或陸上。眾人雜沓,為寂寞之沙灘留下對對之鞋印。新的一年又來臨矣,就在互道珍重聲中,我卻暗嘆年紀又增長一歲啦!

後山之人文不比山前差,車旅途中閱讀完陶淵明的「桃花源記」,讓我腦海時時浮起當個武陵人之美夢。這是個六月的艷陽天,蟬唱從早到晚一刻也沒停歇過。陽光越盛熱氣越濃,牠的鳴叫聲越為響亮。

我循著蟬聲向前行,不知不覺裡走進一個山凹。因為山路陌生,我站路頭左顧右盼。此時,在這寂芩的山凹內,突然傳出一陣悠揚的銅鐘敲聲。噹噹噹……悠揚清脆,飄飄傳遍山谷,而其迴音盪漾不止。

這是一個清越的溽暑日子,晴空萬里無一雜絲。鐘聲清岳穿過山谷,噹噹傳出老遠老遠……。山凹口出現一群人約卅餘名,「嘩」的一聲!從山坪的果園菜圃走將出來。人人身上穿著輕鬆,滿臉露出愉悅的笑容,一路交頭接耳,比手畫腳。他們走到一列老樹之下,有人拿下笠帽當扇子揮灑,有人則利用毛巾忙著擦汗。

這時一位老婦,用她的雙手圈著嘴高喊一聲「開飯囉!」喊聲剛歇下來,週遭眾人頓時再度起身,加緊腳步走向一旁的餐廳。這群現代的武陵人,葛天氏之民,係由一位白髮皤皤的中年人帶隊隱居於此。

此人姓陳,原籍山前之新莊人氏。家中經營運輸業頗有所成,一生豐饒不愁吃穿。只因其弟罹生奇病,必需要長年的療養,加上老母需要一個養老環境,復又長年在商場打混之後,覺得人生海海,遂爾有了急流勇退的想法。

於是他率領著家人和朋友,來到此地開墾造村自食其力。當初他是透過一位朋友的幫忙,在台東某處的深凹內山裏,買下數公頃的山地做為移居的基地。同時,他將自己的行蹤告知三、五位好友,以便他們可以隨時的,找上門來天或聚會。

萬萬沒有想到,他的悠閒竟然會有些好友與他有志一同,集體移居前來此地共創天地。這干人等,來到山上之後,胼手胝足,努力開墾。他們重拾農業時代的那種,與人為善和敦親睦鄰的感覺。

他們友善的與左鄰右舍建立感情,互相扶持,互相幫助,終於讓他們在這郊野之地,找回了逝去已久的人情味與里仁之美。而這裡的地理位置雖然偏僻,可是對外聯繫十分方便。陳先生說,遷居上山就沒有再搬回平地的計劃。

目前定居下來的有四戶十口,相信不久將來可以擴充到十一戶或更多。這些現代武陵人,在一起生活一起工作一起吃飯。他們一起閒話家常,彼此之間早已相處猶如一家人了。這片世外之樂土沒有地名,沒有門牌號碼,將來也不打算申設。因為這群山民隱客,不想招來塵俗的干擾和打攪。

他們一群卅餘人,天天生活在一起;一起耕山種植果樹,生老病死都由自己處理!當您走進他們的世界裡,鼻端立刻可以嗅出一股濃厚的人情味來。我與陳兄同屬商人,許多場合經常見面而熟識。這天幸運蒙邀上山探訪,兩人共乘他的那部大哈雷上山。

人車甫剛踏進這片天地,眼前為之一亮。入山小徑兩旁,俢剪整齊的扶桑路樹開滿紅花,好像歡迎我的到來似的。一群三幾隻之白鵝,見到陌生人來,哦哦吭聲囂叫不已!不知是在警告還是在歡迎我咧?轉過山凹深入內部,菜園和果園畦壠縱橫,賞心悅目井井有條。

這裡的水土保持設施,層次分明規模宏大,經過多次地震與颱風的洗禮,猶是屹立不搖功能顯著。即使受到強雨沖刷,它們也無潰堤之虞。此時恰值柑橘當季,顆顆果樹結實累累,將那枝椏扯拉垂伏地面。黃橙橙的垂枝迎人,在陽光下特別的顯眼。

菜畦上栽植不少高山蔬菜,尤其高麗菜長得茂盛大顆,入手沉甸好有份量。由於他們生產過剩,所以放任鄰居需要自由摘取。女人們人手一支鐮刀,頭戴斗笠花巾掩面努,個個灣著腰努力幫助收割。另有一些婦女,則在曬榖場上醃製泡菜與酸菜,準備過冬或遇上菜荒之時,可以拿出它補足無菜之苦。

不遠之處有口大池塘,一群白鴨悠游於池塘內打情罵俏。池水盪漾映照陽光,塘周的柳樹早已抽出芽葉迎風搖曳。又有一群灰鵝,拉長鵝頸朝著天際長鳴不已,模樣兒就像在歡迎我們一般。池塘畔山凹邊,男女老幼見到我們滿臉微笑。他們天真純純的笑容,輕盈自然毫不做作。

這天我來到這裏,深深的重溫著山居生活之清靜。都市塵氣瑣碎雜事盡棄,工作窒礙拋諸九霄雲外。在此恍如一切又再回到了從前的農村生活之中,一切都按步就班的移動著,時間空間似乎也跟著緩慢起來了。當個桃花源之武陵人,日子還真過的轉悠哩,因此,我也很想當個現代之武陵人!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