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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那年最失意之時,經常獨自躲在無人之處唉聲嘆氣。家人都知道我的狀況不佳,但無一人敢在我面前吭聲。我自己明知這樣下去對自己非常不利,道理知悉卻是無法跳脫泥淖。這種情形延續約有數月之久,日日昏愕沉淪莫名。

這天突然一位山友來訪,並且邀我一起去貓公山走走。反正處於低潮期沒有主見,隨手收拾簡單行李,告知家人一聲便與山友離家而去。當天黃昏抵達鹿粗坑山友之家,是晚兩人徹夜長談,於是我便將我近來的遭遇,一五一十的說出來,向山友傾述一番。

他一邊安慰我一邊說,明日將先帶我去附近的矮山坪野炊,利用大自然美景紓解我的心結。然後才與其他山友會齊,繼續進行攀登貓公山之攻頂活動。山友之安排我没意見,吃過晚餐我就上床睡覺。一夜無話,次日很早我就起床,習慣的做完早操,然後洗臉刷牙進用早餐。

時間約模九點半左右,我們三個人啟程出發。三人步行迅速,半小時不到已到達矮山坪。山坪上有一大片的桂竹林,茂竹修長綠意盎然。清風拂過沙沙作響。竹欉腳下竹筍飆竄,引起我等有著採筍之夢想。

山友善解人意,遂格外的安排一次採筍行動。由於這次的採筍是臨時起意,我們没帶任何容器,所以,只好用塑膠袋當容器。我們一陣努力的採折,半小時不到滿載而歸。一行人走出桂竹林之後,立即找塊平地放下竹筍。此時山友教我如何剝去筍殼,目的用以減輕重量。

但見他拿起一枝常常的桂竹筍,重複的自尾端捲幾下。然後往上直捲,一下子鮮嫩的竹筍耀然眼前。他那熟練的剝筍技術,讓我這個「台北憨」看得目瞪口呆。於是我也順手取枝竹筍在手上,依樣畫葫蘆的剥將起來。

嘿嘿!孺子可教,很快的我就能剥得得心應手了。接著,我那位山友從未剝殼的筍堆中,挑出十數枝肥厚枝竹筍。拿至清澈的溪流中,利用清水洗淨殼表之泥土。然後,他與我一起搬運土塊堆疊一座地爐。地爐堆疊完成之時,他要我去樹林中撿拾一些枯木或殘枝當柴火。

他自己則去附近的民家,討要些糯米和砂糖備用。檢回柴火回來先將糯米洗滌乾淨,再將米塞入筍腹之中。邊塞糯米邊加些砂糖入內,最後用筍殼將口封好準備燒烤。我用火柴升起爐火,柴火乾燥地爐的爐火瞬間燒旺。之後,我們放入許多大塊石子同燒。

火勢燒透轉弱,這時便將塞好米糖之竹筍排放爐內,挖土掩埋等候筍熟。半小時後挖開爐土,取出烤熟之糯米竹筍。一陣陣的香味撲鼻而來,因為我的位置靠近爐畔,所以雙眼睛緊盯著剛出爐的竹筍,一邊卻是不自覺的猛吞口水。那副饞相落入山友眼裡,大夥都笑我是個貪吃的山貓。

出爐的烤筍有些焦黑,筍殼已被火氣燜透,輕輕一剝筍殼應聲而落。去殼的筍肉嫩黃熟透,大口大口咬下咀嚼口中,滋味香甜口感絶佳。我們各吃兩支意猶未盡,但友人告誡我省口少吃以免傷胃。因是之故,我只能在一旁嗅聞香回味罷了。

歸途中我們一路興高采烈的邁步,嘴裏都在探討著,如何烤竹筍如何疊地爐之事。回到家中還是討論個不停,就連睡夢中也高喊著「好香啊!」的囈語咧。經過這次友人用心的安排,完成逛山散心之行動過後,我那滿懷鬱悶的低潮心理,已然走出陰暗無奈之氛圍。

而這時候走出低潮期的我,恍如浴火重生之鳳凰,每天精神奕奕的面對一切。明日之戰我已有了十足信心與把握,此刻的我,內心已然充滿著勃勃無限之生機。再也沒有低潮鬱悶,再也沒有頹廢失望之陰霾矣。為此丕然之轉變,我還特別的撥電話向友人致謝呢!

且說,那年的春季母親的身體不好,就在家人眾議之下,暫時住在大甲姨婆家養疴。姨婆家在媽祖廟附近,天天都可聽到廟宇的晨鐘暮鼓聲音。每天晨昏時間,我與母親都會到廟裏上香奉茶。

長久下來已經養成習慣,即便是風雨之日亦無缺席。或許是我母子之勤勞永續,廟公和附近活動的老人家,慢慢的和我門熟稔起來。某日,我和母親照常去廟裏上香奉茶,廟內有位老人慎重的對母親說:「看您病態十分嚴重,千拜萬拜不如刈香親走一趟!」

或許是機緣已到,病態懨懨的母親竟然開口問道:「啥麼時候會有刈香之行啊?」老人回答說:「快了,最晚不會超過一個星期。」母親二話不說便開口請老人家,幫我母子二人之名字登錄參加,付清款項之後留下地址以便連絡。日子就在等候中流逝,而我母子去廟裏上香奉茶行動,依然繼續下去沒有中輟。

這天早晨接到通知,去北港媽廟刈香之行兩天後啟程。我興奮的將起程日期告知姨婆,姨婆見我如此興奮,她的福相臉上亦露出笑容,並還對我說了一些鼓勵的話語。啟程之夜天氣晴朗,天空裏的群星明亮閃爍。

我和母親遠行裝束停妥,並起在腳踝上各綁一副鈴鐺,以做為避邪與驅除不潔異物之用。刈香活動夜晚攢程白天休息,鈴鐺聲音還可用來告知路過車輛,有人在旁小心駕駛以策安全。

刈香團隊於下午三點鐘淨轎,此時有位報馬仔,肩挑豬肉與銅鑼沿路敲著銅鑼匡噹先行,接著各陣頭啟動揭開序幕。各路神明則跟在陣頭之後,緩慢向前移動出發。再來就是刈香人員,以及送行之善男信女人潮。

姨婆一家人送我們至大甲溪橋頭,這才揮手與我們道別。通過大甲溪橋之後天色漸暗,刈香團投入黑暗之中繼續前進。此時大家精神飽滿心情興奮,一路咭哩呱啦說個沒完沒了。

團隊漸行漸遠大夥越走越累,行行走走未至六分之一路程,說話的聲音逐漸稀少,乃至鴉雀無聲。沿途只剩腳踝上之鈴鐺聲,一路叮叮噹噹打破夜之寂寞。凌晨三點左右,刈香隊抵達一個村莊。

領隊宣佈就地休息,接受村人的供奉湯水。有吃大家又活過來了,當然聒噪聲音也跟著活絡起來。我與母親習慣走長路,這一路走來並不覺得辛苦。可是鄰居幾個阿姨阿伯,腳底幾乎都已生出水泡了。

母親和我幫他們刺破水泡塗上膏藥,個個無不痛得齜牙烈嘴,有些皮膚比較細嫩的人,痛得唉喲叫痛不止,引來同行者之異樣眼光。三天兩夜之途程,來回超過百來公里之多。有些刈香者忍受不住痛苦,半途早已脫隊搭車回家啦。

剩下的團員隊伍,曉宿夜行終於抵達目的地。我們受到朝天宮熱烈之歡迎,大夥雖已累趴,但都打起精神接受歡迎,同時進行刈香儀式。刈香團隊行禮如儀,陣頭表演神明過爐。善男信女人手一把香火,跟著神轎之後沿路換香。場面非常熱鬧,鑼鼓喧天人聲鼎沸,好不容易才進入大殿膜拜。

母子兩人雙手合什虔誠膜拜,並還祈求神明降福,好讓母親的病體早日痊癒。或許是母親與我虔誠心通神明,刈香回到姨婆家之後,病況已有顯著改善。未及半月之辰光,母親帶著健康的身體與我平安的返回家中矣。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