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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日本的北九州農會,與家鄉農會進行交流之後不久,北九州農會派出木浦先生與簑島先生,來台進行牛蒡種植栽培之推廣。為了配合活動,家鄉農會積極的展開,招募一些想要試種的農戶。因為事起匆忙缺少宣傳,結果反應十分冷淡。他們進行多日的勸導之後,顯然沒有一家農戶願意嚐試。

這時候江子翠一位綽號叫「海賊仔」的農戶,說他自己願意接受試種的輔導工作。農會推廣股正愁無法交差,這下子有人自告奮勇願意試種,自然立即過去與他接洽。翌日大早,海賊仔本人就去農會接受輔導,並且領取一批試種之牛蒡種苗。粗略估計一下手中之種苗,約需使用土地一分多。

對於擁有大批農地的他而言,這根本就是小事一樁。第三天整地完畢,木浦先生利臨現場指導如何栽植種苗,並傳授施肥與追肥要領,最後教導他如何推銷產品。木浦先生毫無保留的傳授,鉅細靡遺訣竅儘放沒有任何的隱瞞。

三個多月之後,第一批的栽培績效一如預測。全部種苗順利成長,園地裡一片翠綠搖映非常順眼。收成之前,海賊仔親自去中央市場推銷,並還邀請中盤商到他的牛蒡園裡參觀。然而他的努力泡湯了,中盤商之反應極為冷淡。

此時木浦先生與簑島先生已經回去日本,眼前無人可以幫他教他如何推銷,於是他向農會推廣股求助。推廣股負責之李姓專員,他用電話與木浦先生連絡。恰好他出差去別處指導農事,一星期後才回電給此間農會知李姓專員。因為內情複雜冗長,在電話中一時之間也無法詳述清楚,所以,他答應改用書信回覆問題。

如此又過數天,專員終於收到木浦先生來信。他立即將信交給海賊仔,希望此信能夠助他解決問題。木浦先生在信中詳細交待,如何的去找門路推銷。信件內容說明非常詳細,而且各種方法之可行性很高。

此外,他還在信末附筆告知,一則有關牛蒡新用途之訊息。他說的是日本許多地方,最近正時興牛蒡茶之飲用。他說這種牛蒡茶的製作方法非常簡單,而且不需增添或使用任何的器材,它在家裡就可以製作。

木浦先生將方法寫在信上,告訴只需將牛蒡刨絲烘乾,加入茶葉同煮就可以使用啦。木浦先生信上說:「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殷殷鼓勵之意充滿信文字裡行間。海賊仔看信之後十分興奮,尤其對於牛蒡茶之製作特別感到興趣。海賊仔本人也是愛茶人,平日在家極端享受茶藝之薰陶。

因是之故,他對牛蒡茶產生濃厚興趣是很自然的反應。木浦先生在信中這樣寫著:「日本民間目前正在流行著養生茶品,牛蒡茶就是他們的首選品項。閣下不妨從這方面去做思考。」他說:「牛蒡是種辛涼滑潤之植物,它具有利尿解熱與解毒之功效。尤其對於上年紀之老人,常喝牛蒡茶可助消失水腫之苦。」

他說:「牛蒡茶製作簡單,人人會做,可是牛蒡之產量不大,所以,這就是它的最佳賣點。在日本牛蒡被視為增加男性性能力的主要素材之一,故爾牛蒡茶之推銷對象,宜以男性與老年人為第一目標。

木浦先生信中說:「牛蒡茶烹煮方法簡單,內容大致如下:......」他說:「一茶碗牛蒡茶葉,可比對十五碗清水。將之煮沸滾開之後,轉為小或慢燉卅分鐘即可飲用。飲用之時加些冰糖或蜂蜜風味更佳,冷熱喝它滋味不變。」

海賊仔頭腦靈光,他在牛蒡茶內加入中藥如紅棗、黑棗、枸杞與黃蓍等等、不但滋味不錯,而且更增加了它的養生效果。他還針對婦女養顏美容之需要,自己試做出多種不同口味以迎合之。如此一來,海賊仔家中又多一棵搖錢樹啦。

日本人腦筋靈活,在地缺啥她就來台灣找啥。這日搭上山城公車回故鄉探親,下車放眼一片紫浪翻滾使我大吃一驚。問明狀況才知日本紫蘇歉收,加上土壤改造,短時間內供需失衡,故爾一些腦筋靈活的貿易商,轉向台灣農村租田進行契作。

曾幾何時?因為紫蘇有利可圖,加上農會積極推廣,山村處處紫蘇翻浪,儼然已經成為紫蘇之鄉。從這裡不難看出,日本人做事劍及履及之精神相當厲害。梅子與紫蘇是天然的絕配,每屆梅子季節雨水充沛,正是紫蘇飆芽茂盛之時。

這時雨剛歇到菜園裏走走,你會發現前些時因無雨水,角落裡葉小枝枯之紫蘇,因為梅雨的滋潤而顯得欣欣向榮。這種不起眼的香草,往昔遍處可見不值一文。如今因它的營養價值與色澤可愛,鯉躍龍門,一夕之間已成為農村寵兒了。

老祖母的私房菜可不少,但每道美食之調味總離不開紫蘇。她常向鄰居誇耀,紫蘇與九層塔是她烹飪中的哼哈二將。洗米上灶燜煮,她老人家也習慣的,放入兩三片紫蘇與米同煮,原因何在不敢多問。

我滿腦子的懷疑一直未有答案,等到這天看她再如法炮製,於是鼓起勇氣問她原因。老人家笑著對我說:「煮飯放入紫蘇同煮,目的可以殺菌,又可以增加米飯之色澤與香味,一舉數得嘛。」

當時我聽了還是不太明白,最後她又加上一句說:「紫蘇飯不容易發餿,若能添加小魚干入內,風味之佳難以形容。」這個訣竅我深記於心,至今仍然清晰記住。在我家鄉紫蘇盛產時期,老祖母會將新鮮紫蘇連根拔回家中。

洗淨根部附著之泥土,然後放在陽光下曬乾。曬乾後之紫蘇剪成細節,搭配薄荷杭菊煮滾,或者沖泡成茶,溫度降低之後加入蜂蜜,入嘴甜潤可口香味撲鼻。它的功效可以潤喉止咳,補中益氣,夏季天熱昏昏欲睡之時,喝杯紫蘇薄荷茶,冷熱皆可提振精神,因此長久以來,它是農家提神醒腦之秘方。

紫蘇的根莖葉皆有用途,曬乾紫蘇頭與母雞同燉。其湯汁順口不亂味,吃了可助孕婦安胎。孩子發育期轉骨不順,亦可喝此湯汁助其成長。平日若鬱鬱寡歡提不起勁,喝上一碗紫蘇雞湯,包你落肚心涼脾開,鬱悶消失無蹤。

早年時期鄉下醫藥不發達,鄉人便給它別名稱作「安心湯」。這種安心湯在故鄉,幾乎家家會做人人喝過。據悉在七O年代,日本的紫蘇受到藥毒戕害,導致供需失調接續不上。

腦筋動得快的貿易商,來台與農家簽約契作。故鄉公館是他們選中之地,紅綠紫蘇一起播種,紅紅綠綠蔚為奇觀。故鄉本是窮鄉僻壤,有此經濟作物之導入由窮轉富,差點把我故鄉變為紫蘇之故鄉。

紫蘇契作在家鄉盛行之後,家家都與日商簽約,閒田空地都成為紫蘇栽培之溫床。可惜這個好景,僅維持四、五年之久,時過境遷,如今遺留下許多紫蘇後裔,散落在田角或路旁迎風招搖。從此亦可看出,日本商人之手腕,說撤就撤毫不留戀。

紫蘇是天然色素,紅紫蘇可與漬物相容並無毒性。故日本人用紅紫蘇漬梅薑或蕗蕎,綠紫蘇則用在料亭當襯飾,或包魚肉去腥酥炸皆宜。紅綠紫蘇芳香功效一樣,乾濕用途各擅其長。

家鄉父老對紅紫蘇情有獨鍾,各家都留有私房秘方與用法。他日擇空回鄉搜羅秘方,相信其成就定然不凡。家母善用紫蘇燒肉,早年家窮父親常買肉攤之剩肉。這種販賣剩餘之肉腥味頗重,紅燒必須用生薑與紫蘇去壓腥。雖然手續稍嫌麻煩,但除腥後的燒肉風味極佳。

紫蘇炒田螺或蛤蜊,可以達到百分百的去腥作用。大體上說來,它的除腥效用大過九層塔之效果。幼年經常到溪邊打水獵,漁獲物經常被拿來野餐打湯。平日都會用九層塔增香,去腥只有依賴生薑片或紫蘇。

總言之,紫蘇在我們農家眼中是最好的染色劑與除腥劑。它是香料又是藥草,可醫可食妙用無窮。農家最瞭解它的好處,從前家家戶戶的菜園角落或屋基空地上,處處可以見到它們的蹤跡。如今水泥叢林入侵之後,它都變成盆栽的主角啦。[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