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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部隊打靶結束之日,辛苦兩三個月,這下子可得好好休息一下啦。我們通信班需先將舖設之線路收好,所以,大夥忙到黃昏還無法休息。迨至全部收拾乾淨回到基地,大隊人馬早已回到原駐基地休息半天啦。

為了配合明日聯合作戰任務,我們連夜撤回駐防基地安置槍砲與雷達。所幸老天眷顧,連下幾天的雨竟然停了,於是我們漏夜趕工,當第一通電話連絡上作戰中心,天色已經大亮,金色陽光普照大地矣。

第二天我沒有班,七點多還朦朧的窩在床上做大頭夢。這時候,汕頭籍的炊事班長黃榮國前來找我。原來我忘了今天是我要出公差監廚,結果這一貪睡,已經睡過頭了。這會兒需要補買一些佐料,所以他快步前來催駕,希望我能陪他走趟阿兵哥市場,儘快將那缺料迅速補上。

當我們的採購車進入市場,停放在指定的停車格之後,我提著藺草編枝的手提袋,跟在班長後頭走入市場。走過一個魚攤,看攤子的歐巴桑叫住班長,並順手交一包沉重之物給他。

包裹的內容是啥我不知道,回到廚房撕開包裹才發現,原來它是一條巨大的海鰻。我輕瞄一眼猜測,牠至少也有七、八斤之重吧?黃榮國見到那條海鰻,黃板牙一咧嘴笑了出來。他興奮的對我說,他要用海鰻肉做魚麵請我吃。

初聽「魚麵」二字,我還以為是將鰻魚肉切絲烹煮。後來我又以為是,將鰻魚肉整塊酥炸拌麵同吃。及至午睡醒來,為明瞭魚麵之真相,我匆匆去廚房找他看個究竟。我到廚房他正愁沒有助手幫忙,這下我來找他自投羅網,雙眼一亮,他還認為,這是老天爺刻意的安排呢。

他要我幫他先將處理好內臟的鰻魚,切成小塊剔去魚骨細刺留下魚肉。這下我才恍然大悟,原來魚麵是要用魚肉當粉做成麵皮,然後像製麵一樣切成麵條。不見一事不長一智,今天的收穫意義遠大。自此開始,我再也不敢用字面去解釋食物啦。全程裡他要我將鰻魚剁成四等份,每個等份以三片切方式去骨留肉。

剩下的鰻魚頭與骨架,油炸至酥脆,準備用它與大白菜做廣式砂鍋魚頭。我依照吩咐去做,然後將去好骨之魚肉交到他手上。這是我初次剔除鰻魚骨頭,因有班長從旁指導,所以工作進行得非常順利。

就在我埋頭於工作之時,班長不知從那拿來一大塊厚木板。他將木板安置在兩條木長櫈上,高度剛好及腰方便於工作。但見班長將鰻魚肉去,再用一把長刀將肉切細,接著用厚重之刀剁碎魚肉。叮叮咚咚賣力的翻剁,直至魚肉成泥豁在一起,他才拿出毛巾擦拭額頭上的汗水。

整個過程中,因為他的刀功了得,大刀小刀用來順手,而用刀剁魚肉之韻律十分悅耳。魚肉翻剁之中,他邊剁邊加入太白粉增其黏稠度。迨至魚肉與太白粉完全融合一致,還將它用手揉成麵糰,並將麵糰在木板上用力摔打,以增強肉與粉之結合度與韌度。

然後他再利用擀麵杖,將它擀成大片麵皮,摺疊起來快速切成細條。麵條切完之後稍微撒些粉上去,避免放置時間太長又糾結成團。此時班長開火熱鍋,爆香佐料加上高湯讓它妹滾。約有十餘分鐘之等待,湯滾沸開之時,立即將麵條放入湯中,稍加攪拌至麵條呈現熟色,隨即盛碗放入香菜趁熱上桌。

連長也過來搭伙,他拿來一個特大的戰備豬肉罐頭,加入其中增潤其味。這罐頭肉一放入湯中,瞬間清水變雞湯,魚和肉的協奏之鮮甜不用多加贅述。至於那鍋砂鍋白菜鰻魚頭,滋味之好亦是今生首見。當天雖然忙得死去活來,但能吃到真材實料的汕頭魚麵,我認為已經值得回票啦!

黃榮國對我說:「福州人擅長打理海產,魚麵是最高技巧。」接著他又說:「海鰻之外,有一種肉厚的油帶魚也可以做成魚麵。」當那茄萣來的阿國告訴我說,他家常吃「油帶魚糜」之時,害我以為油帶魚是個新品種魚類。

待至放假去他家吃過之後,這才明白他所說油帶魚,根本就是我們常吃的白帶魚嘛。我對白帶魚有獨好之偏心,這種類似皮帶站立游泳的魚類,生態十分特殊,日本人將它稱作「立魚」,很可能就是以它的游泳姿態來取名吧?我喜歡吃鹽醃乾煎之白帶魚,香酥下飯且連骨頭頭都可以下肚。

在彩色的魚類圖鑑裏說:「白帶魚平日棲息深海,夜間才浮至中水層覓食。牠是屬於迴游魚類,經常成群結隊掠食中水層之小魚類。春天迴游在海岸附近,正是海釣最佳時機。夏天北上至黃海東海一帶,冬天則在台灣海峽附近過冬。」

白帶魚的游水姿態很像海蛇,靜止之時則呈現竿立狀態,因此,日本人才會給牠一個「立魚」之別稱。這些天聽釣友們說,龜山島附近海域白帶魚吃得很兇。有人在半天不到的時間裏,就已釣得一兩百條三、四指寬的白帶魚。看樣子今年的白帶魚季,似乎已提早來臨。

區區的一條白帶魚,在釣客們的眼中算不得啥麼。可是在東瀛的日本釣客,却將牠視如至寶喜愛萬分。因為牠的魚肉鮮甜,生吃熟時都很對味,故爾日本人特別的喜歡牠。

根據水產專家所言:全世界海域裏白帶魚的品種不多,在台灣海域只有一種而已。而在全球海域裡,至少有一科三屬四種存在。有趣的是台灣釣客們,只將牠們分為寬油帶與瘦白帶兩類。寬油帶的背鰭基部有骨瘤,瘦帶魚則無生長骨瘤。

至於肉質各有千秋,只有內行之饕餮才可分辨出牠們誰是誰來。姑且不去討論牠是寬油帶魚,或是瘦扁白帶魚,牠們在吃法上大致雷同。日本釣客喜歡將釣到的白帶魚燒烤,台灣人則喜歡將牠乾煎貨煮湯。不管何種吃法我都嚐過,不過,我比較喜歡鹽醃後乾煎之鹹帶魚。

乾煎之鹹帶魚,通體酥脆,連骨頭都可吃得一乾二淨。而在煎魚後的鍋子裏,趁熱放入白飯快炒,灑些醬油和胡椒粉,那種滋味更是難以形容。剛釣上岸的白帶魚煮稀飯最鮮甜,若是與米粉同煮,其滋味更是讓人難忘。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