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軍是在一九六八年一月八日下午兩點展開打地鼠行動的,行動一開始就宣布以西貢市為中心半徑五十公里內的地區進入戒嚴。接著,數千名精銳美軍封鎖了事先已調查出的庫奇區越共地下戰道各個入口,然後開始進入地下戰道清剿越共。為了怕某隻小妖蛾提供的情報有疏漏,威廉.魏摩蘭上將還在庫奇區上空安排了二十幾架直昇機,巡看是否有越共從哪個沒找出的入入口鑽出來。

在封鎖進攻庫奇區地下戰道之時,美軍也封鎖了西貢的貧民區及難民營,上千個美越混合編組的搜索小組開始逐家逐戶進行搜索。而美軍海軍陸戰隊及南韓白馬師則針對市區內十餘處越共秘密據點進行攻堅。

打地鼠行動是由擅長精確數字管理的美國國防部長勞勃.麥納馬拉一手策劃的,勞勃.麥納馬拉能被後來的管理學者譽為二戰美國空軍「藍血十傑」之一,其確實有非凡的才能。由他策劃的打地鼠行動才一開始,就給予潛伏的越共極沉重的打擊。在越共即將發動的春節攻勢中,預定的第一波攻勢是在一月十三日對寮國的大規模攻擊,其目的在佔領寮國東半部以屏障胡志明小徑。而預定在月底對南越上百個目標同時發動的攻擊,卻是定位為騷擾戰,目的在給予美國及南越政治和心理上的打擊。因此,此時越共佈置在西貢近郊庫奇地下戰道內的部隊並不多。當美軍發動攻擊時,在猝不及防下,庫奇地下戰道內的越共部隊節節敗退,人員軍械損失十分嚴重。

然而, 美軍在其他地方的進展就不是那麼順利了。對越共秘密據點的攻堅倒沒出什麼亂子,擊斃了一百多個越共,跑了七八個,成績還算差強人意。但在貧民區與難民營那邊卻是紕漏不斷,許多美越混合搜索小組都受到攻擊。更糟的是負責外圍警戒的南越軍警更是大開方便之門,放走了許多人,這一來麻煩就大了。

入夜之後,逃逸的越共在會合之後開始進行反擊。他們糾集了四十幾人,在一些負責警戒巡邏市區的越南警察收賄放水下,開著一輛卡車和一輛汽車成功地前進到美國大使館所在的統一大道。守衛使館門口的兩個美國陸軍憲兵見兩輛沒開車燈的車急馳而來,才正要喝令停車,對方已經開火。這批越共人人帶著56式自動步槍,還有幾具RPG-2火箭推進榴彈,所以在第一輪掃射後,兩個美國憲兵一死一傷。受傷的美國憲兵雖試圖關上使館大門,但越共的卡車已先一步衝開大門進了使館院子。

如果這時謝子言在這裡,一定會大喊糟糕我的媽呀,因為在他前世越共突襲美國大使館的敢死隊只有十九人,且並未在第一時間衝進使館大門內。但幸運的是,這次越共不是在子夜時發動突襲,現在才晚上九點半,使館內的人都還沒去睡覺。於是,就在使館院子及主建築大廳門口,雙方展開激烈的駁火。

由於威廉.魏摩蘭上將與埃爾斯沃思.邦克大使的自大,不肯接受中情局建議加強使館防衛武力,以致於美方在這一輪交火中明顯居於下風。好在這時在使館屋頂輪值警戒的正是威廉.衛斯理的弟弟約翰.衛斯理,他謹記哥哥的警告,在上哨前檢查過武器狀況,還特意多帶了規定數量兩倍的槍彈。這時他居高臨下以大口徑散彈槍攻擊越共,竟奇蹟式地讓越共一時之間攻不進使館主建築大廳。

但約翰.衛斯理的火力沒持續多久,幾分鐘以後,一發榴彈在他身旁炸開,紛飛的碎片立刻讓他失去了作戰能力。但約翰.衛斯理才剛倒下,兩個剛好衝上屋頂的美軍海軍陸戰隊士兵已經接替了他的位置。

這時院子裡的越共已用榴彈炸開主建築大廳厚重的柚木大門,只是他們才衝進大廳,就被一輪手榴彈給炸了出來。越共敢死隊的領導者見狀,立即分兵兩路,一路仍進攻使館主建築,另一路則繞過主建築進攻使館宿舍區。

使館主建築門口打的熱火朝天,美國駐越大使埃爾斯沃思.邦克也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他親自打電話向威廉.魏摩蘭上將求援,後者雖立即下令西貢市區內所有的美軍馳援使館,無奈這時兵力分散太開,只有留守海軍陸戰隊營區的一個班能立刻增援使館。邦克大使也打了電話給西貢警察廳長阮文論,阮文論倒是答應立刻派人支援使館,但離使館最近的第一分局局長卻拒絕在暗夜中調動警員,反要求美方派人護送他的警隊前往大使館,讓邦克大使氣的都把電話摔壞了。

邦克大使摔壞電話後約五分鐘,由海軍陸戰隊營區來的增援兵力搭著三輛吉普車衝進了使館大門。進攻主建築的越共雖以火箭榴彈擊毀了一輛吉普車,但美軍的反擊卻也立即摧毀三具火箭榴彈。沒了重火力的掩護,被兩面夾擊的越共頓時處於下風。

相較於主建築那裡的受挫,這時進攻使館宿舍區的越共相對上進展順利多了。在輕易地擊斃兩名美軍士兵和一名越籍巡夜員後,他們進入了第一排宿舍,並立即向使館高級官員居住的別墅區衝過去。但就在這時候,一名美軍上校帶著三個士兵堵在越共前面。然而,由於四個美軍手上都只有左輪手槍,他們的抵抗不到十分鐘就被擊潰了。

正當越共即將衝進第一棟別墅時,別墅內卻忽然掃出一排子彈,而且接著從這棟別墅和鄰近的兩棟別墅內也爆發出猛烈的火力。這張火網來得又急又密,越共在無掩護下大多被擊倒擊斃。剩下的三個越共一看情況不對立刻想找掩護,但這時別墅內卻似乎藏有神槍手,接連三發子彈飛來將這三名越共擊斃。然後,這幾個神槍手又連發數槍,將受傷倒地的越共一一擊斃。

躲在別墅內的正是羅伯特.法蘭西斯.甘迺迪一行人,先前艾倫.吉布森透過中情局弄來一批槍械,裡面不僅有防身的手槍,更有M16步槍和貝瑞塔M12衝鋒槍。而羅伯特.法蘭西斯.甘迺迪的護衛裡雖不乏神槍手,他卻沒腦袋進水地衝到使館主建築那裡去,而是帶人躲在別墅區以守護裡面的婦孺。也幸好他把人佈置在這裡,這才堵住了這一隊越共。

這時主建築那邊仍不斷傳來激烈的槍聲,羅伯特.法蘭西斯.甘迺迪皺了皺眉頭,交代四個護衛去支援那邊的美軍,然後就對亨利.麥克阿瑟說:「亨利,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請你幫忙,但這件事不能讓外界知道,否則我們都會有危險的。所以,現在我讓人送你回我的房間,你先在那裡待著,晚一點我再和你詳談,這樣好嗎?」

亨利.麥克阿瑟看了一眼主建築的方向,似乎想說什麼,但最後他還是默默地點了點頭。

羅伯特.法蘭西斯.甘迺迪料的沒錯,亨利.麥克阿瑟的身影消失沒一分鐘,幾個隨勞軍團來到越南的記者就冒出來了。幾個攝影記者忙著拍攝現場的情況,哥倫比亞廣播電視網的華特.李蘭.克朗凱緊鎖著雙眉問道:「博比,能說一下這是怎麼一回事嗎?」

甘迺迪家族為了幫羅伯特.法蘭西斯.甘迺迪造勢,動用影響力讓哥倫比亞廣播公司和美聯社製作一個探討海外美軍角色的特別報導,為此哥倫比亞廣播公司派了華特.李蘭.克朗凱和一組攝影記者一路跟著羅伯特.法蘭西斯.甘迺迪。華特.李蘭.克朗凱可是個讓華府政客頭痛的刺頭人物,所以羅伯特.法蘭西斯.甘迺迪可不敢讓他見到亨利.麥克阿瑟。這時他聽華特.李蘭.克朗凱問起今晚的事,苦笑著說:「很明顯,魏摩蘭司令官對潛伏在西貢的越共進行的清剿行動很成功,逼的越共必須進行反擊。遺憾的是,邦克大使忽略了中情局的警告,並未加強使館的防衛能力,這才讓越共敢死隊有機可趁。」

「等等!」這時也圍過來的美聯社記者湯姆.海因里希插話問道:「參議員先生,你是說中情局事先已知道越共將攻擊美國大使館?」

新聞記者的鼻子可是比狗還靈的,從羅伯特.法蘭西斯.甘迺迪故意洩漏的一個訊息中,他們立即就嗅覺到有大新聞。更何況他們今天一下飛機就被大使館「保護」起來,卻至今仍不知道到底美軍是要進行什麼軍事行動。所以這時不但湯姆.海因里希立刻掏出錄音機和紙筆準備紀錄,華特.李蘭.克朗凱也嚷著說:「博比,等一下,我叫攝影記者準備攝影。」

羅伯特.法蘭西斯.甘迺迪點了點頭,卻是回頭瞥了一眼仍有槍聲傳來的主建築方向。他不知道美國是否仍會一如謝子言所預言的輸掉這場戰爭,但為了他自己和國家,他都必須試著引領輿論的風向。

……………

「這傢伙怎麼這麼好運道?在柏林演講完就遇到捷克斯洛伐克共黨要搞改革;到了西貢又遇到越共突襲美國大使館?」若林俊彌嘟嚷著看著手上的英文報紙,那上面赫然是一張羅伯特.法蘭西斯.甘迺迪的照片,照片上面則是一行斗大的標題──「從越共敢死隊手上拯救美國大使館的英雄」。

正低頭翻看文件的木村由伸撇了一下嘴角,對若林俊彌的感嘆很不以為然。好運道?如果是一般人遭到幾十個武裝游擊隊襲擊,恐怕是嚇都嚇死了,哪還能持槍反擊。更何況,他可是知道羅伯特.法蘭西斯.甘迺迪在東京與謝子言密談過,也知道謝子言那小孩有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能力,他才不信羅伯特.法蘭西斯.甘迺迪的「好運」和謝子言無關。

這時只聽若林俊彌又喃喃自語說:「唉!龍馬他們怎麼忽然要來香港?那個大山雄平都溜回日本去了,我們又是過兩天就要去台北了,他這時來香港幹嘛呀!」

木村由伸忍不住了,抬起頭瞪著若林俊彌,不滿地說:「喂!若林,你很閒嗎?就算你很閒,也不要來我這裡打擾我工作好嗎?我的秘書又不穿空姐制服,你幹嘛一早就賴在我這裡不走?」

若林俊彌似乎不覺自己的行為有什麼不對,一臉無辜地說:「購併國泰航空的事遇到阻礙了,你又遲遲不幫我搞定澳洲全國航空,我現在沒事情做了。」

木村由伸翻了個大白眼,很是鄙視若林俊彌的無賴,但他也忍不住皺眉說道:「馬吉梅爾的人已經在和澳洲全國航空進行收購談判了,你就不能等一等嗎?還有,如果我沒記錯,加上史東在倫敦收購的太古洋行股票,我們手上應該有百分之十八的太古洋行股權了吧!難道這麼高的持股比例還不能讓太古洋行董事局讓步吐出國泰航空?」

「不是百分之十八,我們現在擁有的太古洋行股權比例是百分之十九點二。」若林俊彌糾正木村由伸後,語氣無奈地又說:「我們收購太古洋行股票的動作太大了,現在不僅太古的幾個大股東已經有所警覺而團結起來對抗我們,其他的小股東也看好太古的後勢而惜售,現在我們雖擁有近五分之一的股權,卻很難再增加持股比例,也影響不了董事局的決策。國泰航空可是太古的金雞母,除非我們能拿出讓太古董事局心動的東西來交換,不然短時間內很難有轉機。」

「讓太古董事局心動的東西?」木村由伸心頭警鐘響起,趕緊用毫不容質疑的語氣鄭重說:「若林,你別想動遠東銀行和香港供水公司,就算龍馬和謝桑同意你這麼做,我也不會同意!」

也難怪木村由伸要緊張,自從把炒作英鎊賺的錢中的一億英鎊撥給遠東銀行增資後,遠東銀行的資產已經超過恆生銀行而穩坐香港第四大銀行寶座。加上月初原在港府財政司負責金融業務的丹尼爾‧博伊爾已經辭掉公職轉任遠東銀行總經理,遠東銀行在他的領導下正大力整頓與改革中。遠東銀行的未來發展絕對比國泰航空更遠大,更何況現在除了新世界公司本身仍與匯豐渣打往來外,新世界集團旗下的各公司都已經將往來銀行換成遠東銀行。在此情況下,若將遠東銀行賣給太古洋行,新世界集團不重傷才怪。

至於四月時才要整地準備興建海水淡化廠與發電廠的香港供水公司,是新世界集團進入香港供電公共服務業的灘頭堡,也是新世界集團未來的金雞母。更重要的是,香港供水公司在政治上的重要戰略意義,根本不是國泰航空可比的,只有若林俊彌這種空姐癖色情狂,才會想拿香港供水公司去換國泰航空。

若林俊彌見他的企圖被揭穿還被一口拒絕,不禁有點惱羞成怒,忿忿說道:「我也只是提議而已,何況同不同意也不是你說了算。哼!我可是聽說了龍馬和謝桑已經要把新世界和台灣新世紀的決策權交給那個細川國彥,以後田島京的決策權力會被削減,更別說是你了。我可是對我的提議很有信心,相信那個細川國彥一定會接受的。」

「你這個腦袋裡裝滿了齷齪念頭的白癡,就等著被修理吧!」木村由伸心裡冷笑著,他可是已經聽田島京大致介紹過細川國彥那個人,他才不信細川國彥那樣的人會接受若林俊彌的白癡建議。不過,若林俊彌老賴在這裡確實令他很煩,所以他還是耐著性子說:「那很好呀!中午時龍馬和國彥他們就會到香港了,你正好向國彥提一下你的建議。對了,你難道沒有其他的事要做嗎?我記得你那邊可是有一大堆公司要整頓的。」

若林俊彌聽木村由伸提起整頓旗下公司的事,嘴角一撇不屑地說:「那才幾個公司,我早就全安排好了。」

說罷他見木村由伸一臉不信的樣子,哼哼兩聲後就板著指頭一一解說道:「我把那幾家棉紗廠和紡織廠併為一家公司了,等春節過後會成立設計部門和直營門市,到時候這家公司除了繼續接歐美的代工業務外,會用自己的品牌生產針對中產階級家庭的優質衣服,然後先拓展東南亞、南亞和拉美市場。等過幾年技術更成熟後,再創立一個針對歐美中產階級的新品牌,把衣服賣到歐美去。」

「那幾家玩具廠也整併成一家了,也是等春節後就成立設計部門和直營門市。武田說謝桑那個孫子設計出幾種很有意思的玩具,還畫出了一堆讓女人小孩都喜歡到不行的可愛圖案,我打算這次去台灣時把這些東西弄來香港生產。還有,我查過了,樂高的專利權應該快到期了,我打算到時候讓我們的玩具公司生產類似的玩具。」

「那幾家鐘錶廠的技術能力有問題,以前就是只能做仿冒品,還是那種一眼就能被人識穿的假貨。不過,我聽說夏目彩她們在做一種劃時代的新計時裝置,所以打算將幾家鐘錶廠整併一下,留下相對優秀的員工,然後創立一個新品牌來生產這種新手錶。」

「牛奶公司的產品收益一直提不上去,但我認為隨著香港經濟的發展,未來香港對牛奶和牛肉的需求還是會增加的。反正牛奶公司的土地很多,我已經讓他們增闢幾個牧場,也已經購買了五百頭荷蘭乳牛及六十頭和牛。以後牛奶公司不僅賣牛奶,也會賣乳酪和高級牛肉,同時也會開設牛排館。」

「現在屈臣氏的店面太少,貨品進貨價格偏高而部分商品售價也偏高。我已經讓他們和丁鎮東協調承租新店面,以五萬人一間為目標開設新店面。同時為了降低進貨成本以壓低售價,我也讓他們開始尋找適合的廠商大量訂購日常用品,並以屈臣氏自己的品牌出售。依照現在的進度,三月時就應該會有八家新門市開幕,同時也會開始發售屈臣氏自有品牌的衛生紙、牙膏、肥皂。」

「地產公司那邊,現在我們手上未利用的住屋有一萬四千多間,店面有一千八百多間,商辦大樓有十六棟,無地上建築的土地有三千一百英畝左右。根據丁鎮東前幾日給我的資料,從十二月中開始到一月六日,我們平均每天會再租去去二十七點五個單位住屋和四點五間店面。以近日香港社會秩序已經逐漸平穩來看,承租率提高的速度會越來越快。至於池建勳負責的市民平價住屋計畫,四月時會有兩個工地共七千七百戶的建案會動工,八月、十月時還會有兩個建案共五千一百戶會動工。在這方面我們遇到的麻煩是收租的人力及安全問題,這還得和呂樂那邊協調。另一個麻煩是建材,現在我們自己控制的建材生產商產量已經飽和,外購的成本又太高,這點我目前還找不到妥善的解決方法。」

「我們的鋼鐵廠、船廠、船塢的麻煩也不小。兩家煉鋼廠的規模都太小,我計畫增購設備將這兩家廠的產能都擴增到四十萬公噸。但問題是我無法弄到穩定的鐵礦石與燃料。武田說田島京和細川國彥那裡應該有辦法,這趟去台灣我希望能解決這問題。兩家造船廠已經連續七個月沒接到造船訂單了,現在只能靠修船苦撐。謝桑那邊不是要成立一家大海運公司嗎?這趟去台灣我希望能弄到幾艘船的訂單,不然最慢四月船廠就得裁員了。」

若林俊彌越說眉頭越緊,然後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瞪著木村由伸怒氣沖沖地又說:「幾家百貨公司的聖誕假期業績很慘澹,和一九六六年聖誕假期的業績比起來,連卡佛的業績下降了百分之九十一,先施下降了百分之九十二,永安下降了百分之九十五!我檢查過它們的進貨成本、人事結構、運營模式和行銷策略,發現原因還是出在景氣。現在香港的經濟依舊低迷,單靠本地人的消費是無法讓百貨業盡快恢復元氣的。我的想法是由我們出面發起籌辦,在每年中國春節、四月日本春假和十二月聖誕節至新年這三段時間,舉辦一個針對東南亞華人和歐美日人民的香港購物節。不過這得結合航空公司在內的其他公司才行。現在你不配合我購併國泰航空的行動,太古洋行也未必會讓國泰航空配合,這一來我就沒辦法了。」

若林俊彌是滿腔怒氣,木村由伸卻是聽的心裡又氣又驚。他可不認為沒有國泰航空就不能推動那個所謂的香港購物節,但他不能不佩服若林俊彌的工作效率。他不知道一天到晚只盯著空姐滿腦袋下流念頭的若林俊彌,怎麼還有時間精力去耙梳整頓那一大堆不同產業領域的公司,而且還能不引起這些公司原來員工的激烈反彈。木村由伸捫心自問,如果讓他和若林俊彌易地而處,大概是得沒夜沒日地工作,才能做到若林俊彌做到的程度。

直到此刻,木村由伸終於明白,何以具有灣生背景又是色情狂的若林俊彌,能夠進入野村證券,還能讓野村證券容忍他不斷地做出有損公司商譽的行為,不但沒將他放逐,還讓他多次升職。也是到這時候,木村由伸也終於明白,何以細川龍馬會找若林俊彌來香港,還讓這個色情狂負責大多數的工作。於是,木村由伸不得不發出由衷的感嘆:「原來你還不是普通的色魔呀!」

若林俊彌翻了個大白眼,算是對木村由伸的「讚美」心領了。他見自吹自擂了半天,木村由伸卻仍是一臉淡然,他覺得沒趣,轉移話題說:「對了,龍馬他們這時候來香港是幹嘛?」

「咦?」木村由伸聞言一愣,狐疑問道:「那天龍馬打電話時不是先打到你的辦公室的嗎?難道他沒告訴你?」

也難怪木村由伸會不解,那天細川龍馬的電話還是若林俊彌的秘書轉到他的辦公室的,他可不信細川龍馬會沒告訴若林俊彌這些事。

「呃……」若林俊彌老臉一紅,有點不好意思地吶吶說:「這,那天龍馬打電話來的時候,我正在……呃,對了,我正在忙,沒注意聽他在講什麼。」

木村由伸又翻了個大白眼,根本不信若林俊彌的解釋。現在若林俊彌整天和那幾個穿空姐制服的秘書胡搞,昨天木村由伸在走廊遇見一個若林俊彌的空姐秘書時,就發現她的頸後有一個吻印,上衣的扣子也掉了一顆。木村由伸用膝蓋想,都知道她先前和若林俊彌在幹什麼。所以若林俊彌說他接到細川龍馬的電話時正在忙,木村由伸不用猜都知道那廝是在忙什麼。

不過,細川龍馬他們這次來香港待的時間有限,他們要做的事又有許多需要若林俊彌配合的,所以木村由伸暗自嘆了口氣後,還是耐著性子說:「聽說細川國彥覺得必須親自檢視新世界的狀況,才能為新世界和新世紀的未來發展訂出最適當的策略。所以他要在台北的會議之前先來香港一趟。還有,史東大律師不是帶了利蘭汽車和保誠人壽的談判團來香港嗎?細川國彥覺得有必要和那些英國人接觸一下。最後,龍馬夫婦要幫謝桑準備幾份禮物送給細川國彥邀來的貴賓,他們要從匯豐保管庫裡的文物中挑選禮物。」

「貴賓?」若林俊彌疑惑問道:「那些文物裡可是有不少我們找的那些鑑識專家都讚嘆不已的精品,是怎麼樣的貴賓可以讓鶴田遙肯同意拿那些文物出來當禮物?」

若林俊彌說的沒錯,這兩個月來由他經手購進的各類文物將近七千件,其中有不少是他這個門外漢都覺得十分珍貴的。要讓對歷史文物近乎狂熱的鶴田遙甘願拿來送人,那收禮者絕對不是一般人。

等木村由伸講出幾個貴賓的身份後,若林俊彌驚駭的下巴都快掉了,好半天才喃喃自語說:「船王,阿曼王儲,美東上流社會第一家族的掌門人,還有霍華.休斯
那個瘋子和李梅那個殺人魔王,天啊!那個細川國彥究竟是怎麼樣的人?」

木村由伸聳聳肩,給出一個讓若林俊彌瞠目結舌的答案:「聽說是一個長的像頭大棕熊,當過海盜,成天想征服七海的瘋子。」

……………


一九六八年一月十三日這天,台北的天氣依舊寒冷,還下著討厭的冬雨。但對某隻重生的小妖孽而言不幸的是,由於他家的大人幾乎都很忙,而某個據說長的像大棕熊的瘋子又指明希望能盡快見到他,所以他午覺才睡到一半,就被他的二姑和二姑丈從溫暖的被窩裡拉出來,冒著淒風苦雨到松山機場接人。

更令謝子言不爽的是,由於阿容嚷著要跟來,林振志夫婦只能把阿容、謝子卿和阮金紅也帶來了。偏偏細川龍馬他們搭的國泰航空班機因天氣不好遲到了,小魔女軍團覺得無聊,就凌虐寵物──某隻不幸的小蝴蝶──來解悶。正因沒睡飽而覺得頭痛的謝子言,在連講三個短篇童話故事後實在是受不了了,只能哀求:「不要講故事了,我畫圖給妳們看好不好?」然後,他也不管三個小女孩同不同意,從隨身小書包裡掏出紙筆就畫了起來。然後……

謝子卿張大眼睛看著硬皮畫本上憨態可掬的熊,很好奇地問:「阿弟,這是什麼?好可愛哦!能出沒是什麼意思?」

謝子言瞥了一眼傻呼呼的姐姐,很無力地說:「阿姐,我畫的是熊好不好。我們上次去動物園不是看過熊嗎?熊會吃人的,所以有熊出沒時要小心。」

「亂講,你騙人!」小魔女阿容很不客氣地駁斥謝子言,得意洋洋地打臉謝子言:「上次我們去動物園看到的熊都笨笨的,才不會吃人呢!」

「那是馬戲團表演好不好?」謝子言很是鬱悶地在心裡嘀咕,卻不知該怎麼向她們解釋。現在圓山動物園根本就是一個不成功的馬戲團,每天把黑熊與猴子拉出來表演給觀眾看。在這種情況下,要想讓這幾個小女孩明白熊其實是種很危險的猛獸,還真是一個超高難度的工作。

謝子言還在想怎麼解釋這個問題時,剛剛一直與蔣彥士談話的田島京走過來說:「嗨!他們的飛機到了,我們該去接他們了。」

「沒那麼快吧!飛機降落到能走出空橋,沒有一二十分鐘是看不到人的……。」謝子言心裡嘀咕著,但能藉此脫離魔掌卻是他求之不得的,所以他一把將硬皮畫本搶過來,趕緊跳下椅子跑到謝淑美身邊。人家蔣彥士都已經準備走出貴賓室了,再磨蹭下去回家後鐵定要受罰。

也不知是老蔣還是小蔣的意思,蔣彥士竟然以行政院秘書長的身份來接幾個民間人士的機。而且不只是他,剛剛還有幾個傢伙跑進貴賓室來,帶頭的竟然還是國安局局長。但也好在有這些大官在,謝子言他們才能進到溫暖又有沙發可坐的貴賓室,還有漂亮的華航地勤端來的蛋糕和熱牛奶。

當然,謝子言不會傻到認為蔣彥士是閒著沒事來陪他們接機的。說穿了,還是細川國彥展現出來的能量太嚇人,蔣家想拉攏他罷了。而國民黨這次確實做的很到位,據田島京說,因為必須把圓山飯店的總統套房讓給阿曼王儲,最後細川國彥要求圓山飯店另外空出有豪華大套房的三層樓出來,分別給歐納西斯、阿斯特夫人和霍華.休斯。加上細川國彥這次帶來的人和其他要來台開會的人,圓山飯店整整得騰出六個樓層出來。而霍華.休斯又是有嚴重潔癖的人,為此圓山飯店這兩天已經裡裡外外重新打掃消毒了一遍。明天霍華.休斯那邊的大隊人馬還會先飛到台灣,再把飯店消毒一遍。不用說,這幾天圓山飯店是幾乎不用做生意了。

不過,細川國彥也沒虧待國民黨,至少李梅將軍已經答應會以不公開的形式拜會兩蔣,阿曼王儲和阿斯特夫人也答應正式拜會蔣介石夫婦。而謝家也含著淚付了一大筆錢給圓山飯店,以補償其營業損失。更重要的是,據說細川龍馬會帶兩件國寶級文物來台灣,將之贈送給蔣介石夫婦。至於蔣經國嘛,大家都知道他不喜歡收禮,這就省了。

國民黨的誠意很夠,不但安排了所有人走國賓門,蔣彥士還領著謝子言他們直接到空橋上面去接機。也是因為這樣,謝子言才目睹了讓他終生難忘的一幕。當機艙門打開時,幾個國泰空姐幾乎是逃一樣地竄出來,可是似乎是意識到自己的工作職責,她們旋即就停住腳在兩旁列隊。可是看她們臉色蒼白身體顫抖背部緊靠空橋牆壁的樣子,怎麼看都像是在逃避什麼吃人猛獸。接著,飛機裡面又竄出一個巨大的身影,然後……

「哇呀!阿姨,有吃人的大熊!」

膽子小的阮金紅最先哭出來,然後就往謝淑美懷裡鑽。阿容卻是先逃到林振志身後,這才開始放聲大哭。至於謝子卿,卻是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只是張大嘴巴瞪著細川國彥──謝子言相信自己的傻姐姐絕對不是膽大,而是被嚇呆了。

其實不只是三個小女孩,除了田島京外,其他的大人們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站在田島京旁邊的蔣彥士忽然後退了兩步,站在後面的謝子言看的很清楚,蔣大秘書長的雙腿分明在顫抖。至於林振志夫婦,雖然早有心理準備,這時也是手腳發顫。最離譜的還是蔣彥士的秘書,這廝竟然慘叫一聲轉身就跑,全然不顧他的老闆還在這裡!

「我的媽啊!這傢伙怎麼長的這麼像《哈利波特》裡的海格,羅琳阿姨該不會是以他為藍本創造出海格的吧!」謝子言喃喃自語著,心知若非前世看過許多長相更兇狠可怕之人,事先又得到爺爺和田島京的提醒,不然自己鐵定也得嚇到找地方躲了。不過,現場氣氛實在太差,所以謝子言二話不說就把剛剛畫的警告標語舉了起來。

這時只見細川國彥雙眼一亮,先是對田島京裂嘴一笑,然後就大步越過田島京蔣彥士,三兩步就竄到謝子言身旁,蹲下來對謝子言說:「熊出沒?哈哈!真有意思。嗯,你就是謝家的阿言吧,想不想和我一起去征服七海,當全世界的海盜之王?我會帶你去挖出所有的寶藏哦!」

「靠!原來龍馬叔叔會到處挖洞找寶藏都是這傢伙教的!」滿臉黑線的謝子言在心裡罵著,這時他也總算是明白了為何山本五十六會欣賞這傢伙,還非要他加入海軍不可──單憑這傢伙的長相,戰爭還沒開打敵人大概就先被嚇死一半了!

……………

「阿言,除了我們和舞子以外,還有多少人看過這份資料?」細川國彥用粗大的手指點了點一本厚厚的筆記本問著謝子言,濃黑粗大的眉毛都快糾結在一起了。

坐在細川龍馬旁的謝子言搖了搖小腦袋,想了一下後說:「國彥伯伯,其實這是我這一個月來補充出來的結果,先前龍馬叔叔他們看到的都是簡易版,不完整的。我在夢裡面整整活了五十年,看過聽過的事情太多。當時在醫院醒過來後許多事就忘了,可是後來靈光一閃又想了起來,就趕緊記下來。」

細川國彥看了一下細川龍馬和田島京,發現他們也是皺著眉一臉糾結。細川國彥暗暗苦笑,知道他們應該是和自己一樣,被這本充滿奇怪符號與詭異敘述的筆記本給難倒了。要沒有謝子言的解說,誰知道那些被謝子言稱之為火星文的符號是什麼意思。至於什麼「打老婆的傢伙要選總統」、「黑手黨老大當上俄國總統」之類的敘述,鬼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

雖然大概除了謝子言之外是沒人能真正弄懂筆記本裡的記述,但細川國彥還是搖了搖頭,一臉嚴肅地說:「阿言,以後不要再輕易讓別人知道你夢到的那些事了。還有,這本筆記本得藏起來才行,讓人看到會出麻煩的。」

「藏起來才會惹麻煩呢!」謝子言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角,小聲地說:「我猜美國人一定一直盯著我,如果刻意藏起來,反而會讓他們注意的。」

細川國彥雙眉一挑,好奇問道:「嘿!阿言,你怎麼會覺得美國人在盯著你?」

謝子言翻了個白眼,理所當然地說:「聽說聯邦調查局隨時都在監控著上百萬的美國人,中情局在台灣的間諜更是多到不像話。中情局的人都來找過我了,我才不信他們不會盯著我。」

細川國彥覺得很鬱悶,不知眼前這個一臉大人樣的小孩是從哪裡聽來這些事的。但他也必須承認謝子言說的很有道理,所以只能搖著頭說:「好吧!算你說的對,可是這本筆記本真的不能讓人看到,不然你和你的家人都會有麻煩的。」

「這樣啊……」謝子言眼睛轉了轉,就笑嘻嘻地說:「我有辦法。」然後他就把筆記本拿回來,掏出筆在封面寫下「火星文明記事:阿容與哭嘍的火星大冒險」。

「這是什麼意思?還有,哭嘍是誰?」細川國彥瞪著那行字,完全搞不懂這是幹嘛的。

「嘿嘿!不懂了吧!」謝子言一臉得意地解釋:「這是我要寫的一本科幻小說的構思資料,哭嘍嘛,就是˙容養的那隻狗哦!那隻小狗剛來的時候常常哭,就給取了這個名字。」

細川國彥瞪著謝子言,又看了一眼似乎已經習以為常滿臉淡定的細川龍馬與田島京,最後只能一臉挫敗模樣地說:「好吧!隨你吧!」

旋即,他卻又大笑起來說:「阿言,你果然很有意思啊!對了,龍馬說他給我看的那些產業發展的構想及實施策略都是你提的,他和田島都只是補充而已。嗯,我們來聊一聊那些東西好嗎?嗯,老實告訴你,李梅將軍和霍華.休斯可是被你那個全球物流與快遞公司的構想吸引來的,休斯那個瘋子還說要為你辦一個只有他、李梅將軍和你參加的宴會。」

「和絕世瘋子與殺人魔王一起開轟趴?」謝子言心裡嘟嚷著,他可不覺得這是個好主意。聽說霍華.休斯那老頭的潔癖已經到登峰造極的病態程度了,搞不好到時候他請喝的飲料會是消毒藥水。

只是,這個邀約似乎很難拒絕。謝子言正想著有什麼理由可以不去喝消毒藥水時,有人敲了房門。田島京去開門,原來是剛剛一直躲在外間和幾個婦孺混在一起的林振志,而他「冒著生命危險」來敲門的原因,是細川舞子從日本打來了電話。

細川龍馬出去接了電話,沒一會兒就臉色沉重地走回來。只見他重重嘆了口氣,然後說道:「下午時我們在東京的檢驗所確認,卡耐米倉庫株式會社最近一批出廠的米糠油含有多氯聯苯劇毒。糟糕的是,今天九州大學醫學院附設醫院也收到了十七個病人,醫院那邊認為很有可能就是多氯聯苯或類似的化學毒物所導致的。」

細川龍馬說到這裡,吞了口口水後,才語氣乾澀地說:「舞子她們緊急找人查了一下,這批米糠油已經都送去各個賣場銷售了,所以中毒者恐怕會大量增加。日本……已經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