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N8【第二十一章:猛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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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 跳舞鯨魚ocoh星心亞AzureSianlight

3N8

第二十一章:猛逃

咖啡室,一個聚集了十幾個客人的地方,彷彿成為我們三個人的戰場,互相以眼神較勁,勝負難料。

突然間,中年男人站直起來,這舉動使我的心跳猛然加速,就如在運動場裡跑過二十個圈後的誇張頻率,呈著隨時會倒下喪命的生命狀態,我顧忌他將會有所行動。幸好,我仍好端端的坐在坐位上,等待他的下一個想法。他緊握著手機並繼續盯住我,這種眼神十分累人,瞪眼的人很累,被他這樣子看著,我也不太舒服,他偏偏努力不懈的維持著這威猛架勢,何必這樣辛苦呢。

中年男人的行動展開,他離開木檯附近,走過兩步,低頭望了食物盤一下,沉思一會兒,不知道又在想什麼,更不知他和食物盤有著那種程度的交流,又一會兒,他轉身回望座位,他的目光竟然轉移到年輕男生身上,眼神變得不一樣,他沒有用眼神威嚇男生,反而閃現出一絲恐懼,然後他掃瞄我的臉,來來回回的看我們的臉,重複又重複,恐嚇和恐懼不斷替換,男生和我頓時成為咖啡室裡的生命共同體。

同一個地方,同樣的冰巧克力,同型號的筆記本電腦,同樣的沉默寡言,除了外表,我們是倒模般相似。不幸的是,同樣被瘋子看中了。

這樣的局面維持了十分鐘,我一直假裝寫作,男生似在使用電腦,終於有人打破局面,又是瘋瘋癲癲的中年男人,他進入了一種疑似入定狀態,動也不動,我稍為放鬆,以為這個休止符會一直存在,誰不知他突然撇下一切,大喊一聲:「我不幹了!」

這一喊震撼了男生和我,其他人仍然硬生生的呆著,我相信沒有人會知道對話人物是誰,可能是中年男人的上司,又可能是老闆,又可以是老婆,天曉得。他迅速地轉身離開,用最後一個眼神留下帶有恨意的目光殘影,還有一點點、一顆顆的意識在空氣中無定向的漂浮著,散播至快餐店和咖啡室的每個角落,影響我現在的思緒和接下來的寫作靈感。

中年男人離開,瘋瘋癲癲的鬧劇終告一段落,我相信事情就此完結,於是收拾心情繼續進行寫作,再次挑戰可惡的《回到過去》,即是那篇使我花去七天七夜也苦無成績的短篇作品。

沒料到把故事延續下去的元素卻是他的搭訕。

在確定中年男人步出快餐店大門前,男生的目光一直追蹤著男人的背影,他木無表情的注視著出口方向,我猜不透他的想法,可能是純粹的八卦,可能是別有用心的留意,其表情和眼神都未有透露絲毫線索。

他面帶笑容向我說:「你好。」

我知道了,他一定是被中年男人的舉動嚇倒,其思緒混亂起來,影響其行為和判斷,所以才嘗試和我這個陌生人說話,怎樣說也好,這種搭訕都是不尋常。我們都是男生,假如上前搭訕的人是個像娃娃的女生,我是完全不會有異議的。

男生的問好擾亂我的思考,不能集中精神寫作,我遲疑地回應說:「你……好……」

男生微笑說:「那個男人是個徹底的瘋子,經常在附近流連,特別是這家快餐店,他是常客,每個人都討厭他。剛才你竟敢對抗他,勇氣可嘉呢!」

好笑了,他所說的「對抗」,不過是眼神對峙,假如男人真的動武,我也不見得有招架之力。

「哈哈,我似乎有點唐突,請不要介意,我是沒有惡意的。」

「嗯。」

我仍然戴著耳機,溝通能力大打折扣,面對一個陌生人,我只以簡單的一聲「嗯」來回應,盡量避免麻煩。

「我先作自我介紹,本人姓馬,名政,小名『小政』。」男生客氣地說道,並輕輕拍打自己的後腦門,態度親切友善。

「其實……我不介意。」我點頭答道。

叫馬政的男生又問:「那……我應該怎樣稱呼你?」

想不到口吃原來是種傳染病,一瞬間,我已經把病菌傳給他了。

巧合的口吃使我放下戒備,並且掀起嘴角,流露發自內心的微笑,我樂意地回答:「叫我奧治好了。」

「喔?難道你不是本地人?奧治這個名字很罕有呢!哈哈!」男生嘴裡說的是問句,卻用上肯定的語氣,他說中了一半,我是這區域的新住客。

「說來話長……」我打算把奧治這個名字的由來解釋一次。

馬政卻立即打斷我的話:「那就不要解釋好了,我只是覺得你的名字好像……」

「像什麼?」我關切地問道,在說話不完整的情況下,當然感到好奇和著急,十分渴望獲悉真相。

馬政似是靈光一閃,煞有介事的說:「像小說人物的名字。」

小說?

這個人也懂小說嗎?

事情好像變得有趣起來,我一邊陷入迷思,一邊在嘴裡呢喃:「小說……」

馬政笑說:「對啊!就是有趣的小說,這也是不可思議的東西,作者和讀者透過文字穿越界限作心靈上的交流,不同的時空、地域、文化。」

他續說:「我曾經沉迷閱讀別人的小說,至於現在嘛……」

馬政興奮莫名,活像個天真的小孩,我只笑不語,用不確定的眼神表達疑惑。

待上幾秒鐘,馬政竟然說:「現在,我喜歡自己寫故事!」

這句話簡短而有力,給我帶來巨大震撼,陌生的馬政到底是誰?我們的想法相似得可怕,他像在訴說奧治的過去,曾經沉迷別人的作品,後來展開自己的創作歷程,獨力完成世上獨一無二的作品,滲入了最孤獨的元素。

馬政,一個如此有趣的男生,可是個不可多得的小說素材,我決定記下我們相遇一事,迫不及待的打開電腦的記事軟體,「啪啪、啪啪」的用鍵盤輸入文字,迅即把剛過去的一段小風波記錄下來。我一如既往的專心一志,可惜這專心維持不了多久,又發生一些事情擾亂我的思緒,馬政在其坐位上做著相同的事情,用自己的電腦輸入文字,速度和我不分上下,乍看來,他也在進行記錄,我們該是旗鼓相當的好對手。

但轉折來了。

我沒有面對強勁對手的勇氣,害怕給比下去,不開口作出任何回應,急忙收拾檯面上的所有私人物品,蓋上筆記本電腦,喝掉杯子內剩下的冰巧克力,它已放暖一段時間,味道很糟。我把電腦、手機、錢包等物品塞進袋子,以瘋狂的效率辦妥這一切,用異常頻密的腳步離開這家怪奇咖啡室,還有其母體快餐店。

我仍然按捺不住好奇心,偷偷回望咖啡室,特別是集陌生、熟悉、可怕於一身的馬政,他沒有在意我的不辭而別,仍然專注地輸入文字,他在寫我們的相遇、我們的故事,這是毋容置疑的,我清楚明白,因為當我回到家裡,我也會用文字記錄馬政的舉動和外表。

步出快餐店,來到行人道,始知道天空下著綿綿細雨,不清楚雨是從那時候開始落下,雨顆頻頻打到我的身上,雨勢不算大,但足以使人著涼。我不急於找地方避雨,就算眼鏡有可能被雨水沾濕,使視線模糊,也沒有躲避的意圖,因為我正享受孤單的雨夜漫步,邊走邊想,仔細回味剛才咖啡室裡的每一幕,在腦海中把畫面、動作轉化為文字,人物有瘋癲的中年男人、既陌生又熟悉的馬政,還有一班不起眼、不重要的客人,場景是平平無奇的快餐店和咖啡室,兩個要角很突出、很搶戲,有著不能解釋的古怪,我感到不安,甚至把事情想到超現實的層面。

難道真的是超凡人?

他們隨古絲的腳步由小說走進現實世界?

不是這樣子的,他們是人類,不懂得進入凌界或施展法力,我傾向相信他們只是脆弱的人類。

踏著猶豫、緩慢的腳步走過十分鐘的路,來到一家便利店,我不曾來過這裡,似是不小心迷了路。它如老家附近的便利店,給我熟悉的感覺,同樣座落在街口,路過的人很容易會注意到其存在,我走到一個剛好有簷篷的位置,可以站著躲雨,同時稍作休息。我把雙手安插在牛仔褲的口袋裡,盡量鎮靜下來,組織這個午夜曾經有過的一幕幕,表面上沒有關連,但仔細去看,又可以把它們連繫起來,像一段段的小說情節。

我認為和馬政有關的情節最為歷歷在目,遇上不尋常的他,我們的行為和個性都相似,看著他,彷彿看到自己的反映,偏偏他卻是個陌生人,越想下去,越感恐懼,越想逃避,我幻想自己跳進虛幻的凌界,裡面有一幅小牆,有著一堆密麻麻的文字,是故事,又是小說,味道漸漸滲透出來,想像力凝聚在腦海裡,即是所謂的凌界,一個不曾存在的空間。

「嗨!好久不見。」

一把甜美的聲音從凌界以外傳來,很柔弱、很溫柔,偏偏傳入凌界,我為之所動,立即抽身離開,跳回現實世界。

「小政,在想什麼啊?想得很入神呢。」

女生的聲音逐漸放大,沒有喚我的名字,如阿生或奧治,他喚的是小政……

是那個馬政嗎?

他說過自己的小名是小政。

第一時間,我聯想到的人便是馬政,自然地往四處張望,尋找那個應該在場的馬政,仔細地看過兩遍,確定沒有遺漏,我給出的答案是:馬政不在。

「喂!小政,才發完呆,現在又忙著找什麼啊?。」

女生再次向我說話,用著熟悉的語氣、表情、態度,奇怪的是,雖然她面向我,嘴裡喚出的名字卻是小政。首先,我認為自己不認識她,至少對她沒有什麼印象;然後,我只會是奧治或阿生,不可能叫小政;結論,我們只會是徹底的陌生人。

那她到底可以是誰?

幹嗎硬要叫我小政?
誰是誰?
「我」是誰?
小政?奧治?
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