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人小說】夢殤。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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版主: 憶芳

夢殤,此為「火影忍者」之同人小說,
內容為宇智波佐助中心。無配對。
基本上,這是一篇看了不會太快樂的小說。



夢殤。



事情發生在他十八歲的夏天,大概是七月中旬左右。
整個村子依然和平,木葉依然興盛。

在烈陽散發出強大熱量的這個季節,他的人生有了變化。


像不可違逆的定理,他也無法違逆一個月半個月三天的夢境週期。



夢離他越來越近,他離自己越來越遠。

好像就要從人間表面蒸發,離去。



第一章


我叫做宇智波佐助,今年十八歲,是上忍第三隊的隊長。最討厭的食物是納豆,最喜歡的食物是柴魚和番茄。
我的生活作息很規律,早上出任務,晚上睡覺,偶爾會和其他上忍們打打牌,或者到居酒屋喝點小酒。有時候累積了一點小錢,會和朋友們一起去旅行,雖然都不是去什麼大地方,但對我們這些人來說,就已經足夠了。
我住在木葉的邊境,那是一間小套房。很簡單,但是應有盡有。
我的房間裡有一張桌子、一張床。
最近當我睡在那張床時,就會作夢。
不是都說,小孩子才會作夢的嗎。以前我也曾作夢,但那多半會在清醒前就忘記。

為什麼會作夢?
很多人去解析夢的要素,但卻沒人知道為何人需要作夢。
有人說,夢是日常生活中不被需要的東西,所以造出夢來傾倒垃圾;有人說,夢是心境的反映,什麼心就造什麼夢。
我不知道該相信哪個論點,但我就是作起夢來了。
不騙人,每個都好逼真。
感覺起來,就像在看舞台劇,或者博物館裡的動感劇場,更像是你就身處於那個夢境,只不過別人看不見你罷了。

又有人說,如果一個夢,連續作三次以上,那麼,那個夢就會成真。

幾個月以前,我的夢突然有了週期。
該怎麼形容那種感覺呢,我不知道,因為沒有經驗。
總之,那個夢就這樣一輪一輪的,開始在我的生活中起漣漪。
起初,是半年一次,三個月一次,一個月一次,兩個禮拜一次,三天一次。
說是夢,我倒認為像在看電影。但那電影一部部都和我有關係。
電影裡上演著我的童年。
它會慢慢的,很有耐心的,從我出生時演起。
半年前的那場夢,我大概都忘光光了,可是有些小部分還記得。

應該是冬天?秋天?

我看見很多人在玩鬧,然後,我一個人在教室裡讀書。
接著響了上課鐘,大家都湧進教室。
依魯卡老師點名,卻發現有一個孩子不見了。
老師問著,誰沒有來?誰玩過頭了?沒有人回答,孩子們在底下竊竊私語。我左顧右盼,卻也不見哪個熟面孔沒進教室。
接著老師跑了出去,孩子們大聲喧嘩,我手上拿著上下顛倒的課本,現在的我感覺不出七歲的宇智波佐助的心情。

這個夢大概就是這樣,後來的事情,我忘記了。
這是半年前的夢,我猜當時週期正開始。
過了半年之後,我根本都不記得這夢,直到幾個月前,夢見孩童時代的我。從那一天起,造的夢沒有一次忘記。
其實我不抗拒作夢,只是每當午夜時分,我都會沒由來的緊張,好像是期待下一個夢境,又好像是不希望被吸入夢的漩渦裡。
早上的任務很累,有時候必須到半夜才能回家休息,入睡之後又被夢境折騰,清晨起床就全身痠痛。忽地有天我發現不能這樣子,再這樣下去精力會被壓榨致死。
那時候我這麼想著,結果,夢境開始三天一輪了。
第一回,好像就是從出生那一刻當首映吧。
我看見老家的大門,有兩個守衛。母親的寢室傳來痛苦的叫聲,好像還隱約聽見產婆著急的呼喚著僕人拿熱水。父親在房門外,來回踱步著。
到底過了幾刻鐘我不曉,只知時間動的很慢,我還猜測現實生活中是不是已經過了三天三夜,或許我回不去,就永遠待在這裡。
等待的時間真的好漫長。
後來我終於聽見,在我出生那一時,綿遠不絕的淒厲尖叫。
啊,原來那就是我。
好像出生時的熱血又回到我身上,夢境中的我,懷抱著什麼興奮心情似的顫抖著。
轉醒時,艷陽早已高照。
看看鬧鐘,指針指向十二點二十五分,我趕緊起身梳洗,沒時間回味夢境。
忽然一聲巨響,房間的木門被人粗魯的撞開。有個毛躁的小子大喊,喂佐助你在哪啊───……
他看見半身掛著上衣的我,愣了愣。
我說,超級大白痴,你在我房間裡做什麼。
他皺眉說,因為你遲到所以我來找你。
我問今天任務是什麼,他說沒任務,但今天天氣很好,小櫻說大家一起去郊遊。
我答應,反正不和大家一起去,也閒的發慌。
和昔日第七小隊比較友好的上忍們都來了,大夥兒來到金橋溪邊玩水。太陽不大,風也算涼爽,許多人都打著赤膊,下水玩樂去。
原本到市街上去買冷飲的鳴人回來了,遠遠就看見他手中大包小包,走路搖搖晃晃,看的我忍不住跑過去幫忙提。
他問我怎麼不去玩水,我說我不喜歡玩水。
我們將東西都放在岩石上,然後各自開了一罐飲料。
兩人一起沉默了幾秒後,他突然轉過頭來對我說話。

『佐助,我覺得你最近沒有精神。』

我愣,然後撇撇嘴角。
我說,沒有。
他搔搔頭,又說:你黑眼圈很重。

忽然我不知道該怎麼反駁了,只好低頭喝自己的飲料。
他見我不說話,也沒有再開口。
過了一會兒,他走向溪邊,和大家一起打水仗。
鳴人故意把目標對準小櫻,嘩的一聲,水都濺到小櫻身上。鳴人賊賊的笑了,小櫻很生氣的追趕他,而鳴人好像樂在其中。
當小櫻剛跨出第一步時,看到岩石上的我,於是對我微笑,然後大喊,佐助君──一起來玩啊──……
我搖搖頭。結果鳴人看見了,他對著小櫻說,別理那傢伙啦,他怕會溺水啊。說罷便哈哈大笑。
咦,被人欺侮可不是我能忍受的事。
所以我下水了。
正當我想衝向鳴人,狠狠的打他個兩下時,腳步突然一個不穩,滑溜溜的青苔使我撲通一聲,重重的跌入溪中。
鳴人笑的更大聲了,我聽見小櫻責備著在場大笑的上忍。
這種感覺很好,比一個人作夢時還要好。
我們一直玩到了傍晚,天空被夕陽染成大片大片的橘。
所有人拖著疲憊的身子,在橋頭各自道別。
我看著他們的在夕陽餘暉下的影子,忽然有種說不出的哽咽。
我的房子在那邊,和大家反方向。大家往木葉的中心走去,而我走向木葉的邊緣。
房子有點遠,走到一半時已近天黑。
今天的夜晚,沒有月亮。這條路上,路燈大半都已經損壞,幸好沒什麼行人會通過這裡。
回到家之後,我很累。沖洗身體,吃吃晚餐,隨便翻閱一下報紙,然後就沒體力去做別的事情了。
現在是八點十分,我決定上床睡覺。
床很舒服,大概塡塞了不少棉花,枕頭也很軟,或許裡面是鵝毛之類的東西。
我就在這又軟又舒服的包圍下沉沉睡去。
當然,我想今晚應該也少不了夢境。
夢境好啊,有什麼不好。今天會帶我到哪一個時光呢?
很可惜的是,沒有。
過了那一天之後的兩天,睡眠中沒有夢境。直到第四天,才又繼續的夢下去。剎時我明白,啊,那週期是三天一次。
三天一次,三天一次也好,不過比起之前兩週一次又更頻繁了些。
後來我就在夢與現實生活交織的世界裡活下去,甚至有時候,我還會停下動作思考,到底現在我是在夢境裡,還是在現實生活裡?
不過很快的,這種模式就被我習慣了。
白天出任務,晚上作夢,白天,出任務,晚上,作夢,白天晚上,出任務作夢。
週期維持了一個月。
我知道這樣子不行,我的體力已經越來越不濟。甚至我發覺自己開始貧血,動不動就很想昏倒。
有次大家從上忍會議室裡走出來,鳴人把我擋住。我問做什麼,他沒回答,只是一臉陰鬱。
他有雙藍色的瞳,很澄澈,和他的頭髮很襯。我不敢看著他的眼,怕被他看穿一切。
鳴人將我拉到無人的走廊,然後問我:佐助,最近過的好不好?
我說笨蛋,幹嘛問這個。

『因為你看起來很像精力被榨乾的靈魂。』

他說著,然後詳端我的臉。
他指指我臉上的浮腫,說:你看你看,都變成這個樣,一點都不像宇智波佐助了。
我揮開他的手,一臉不屑。
鳴人彎下嘴角,那模樣一點都不像十八歲。

『喂,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皺眉,猶豫著到底要不要說。
但這實在不干他的事,說了又顯的多嘴。
此時,有個明亮的女聲從背後傳來。

鳴人──有任務──

是綱手的聲音。
鳴人回應了一聲,然後又看著我。
這種氣氛我不太喜歡,好像我做錯了什麼事,等著他來揭發我。
後來他沒說什麼就走了,我鬆了一口氣。
忽然我又覺得,造夢沒錯,幹嘛這麼害怕告訴別人。
也許我認為那是一種罪惡。因為我沉浸其中。

它已經離我越來越近。

維持週期三天的夢,有短有長,有溫馨有淚水。
我老是覺得,夢裡面好像缺了什麼人似的,所有我認識的人大多都夢遍了,可獨缺一人沒夢過。
到底是誰?到底是誰?這個答案就在那天揭曉。
為什麼會夢見他,我不知道。
應該是很恨那個人的,很恨,恨之入骨,想要將殺之。
結果還是夢見了,但夢裡的我顯的很幸福,很滿足。

是一個下雪天,初冬的雪不停下著。
夢裡的我七歲,是七歲的小宇智波佐助。
由於真的是太冷了,原本在庭院玩毽子的我跑進了廚房。
母親和藹的問著,佐助,要不要喝紅豆湯?小佐助開心的點頭,然後將髒兮兮的雙手洗淨。
小佐助坐在餐桌前,等待熱呼呼的紅豆湯上桌。
才一下子,母親就端來了,小佐助好樂,呼嚕呼嚕的喝了一大碗。
忽然,母親問:佐助,有看見哥哥嗎?
小佐助側著頭,思考了一會兒,然後緩緩搖頭。
夢裡的我離開廚房,走到屋子深處去。
這裡還是沒有變,一樣的擺設,一樣味道,連父母死去的那間房間也沒有改變。整齊劃一的和室紙門,絲毫感覺不出那天的詭異氛圍。
這時,有一陣一陣的腳步聲傳來。我自走廊另一頭看去,啊,果然是那個人。
宇智波鼬從那一頭走來,眼神依然和我記憶中的一樣,毫無改變。
他穿越半透明的我,逕自走向廚房。
我看著他的背影,腦袋裡嗡嗡運轉,好像一堆情緒交雜,狂亂的想理出一個頭緒來。這樣的感覺很討厭,也讓我不習慣。
於是,我又回到廚房裡。
他正好拿起瓷碗,喝了第一口紅豆湯。
一旁的小佐助很興奮,哇啦哇啦的對自己的哥哥說了一堆話。
此刻的我很想上前阻止七歲的佐助,並且對他說:別再說了,別再說了,他是你最恨的人,再說下去,你會越恨他也越想殺他的。
可是我不能,只好看著眼前溫馨的家庭喜劇。
他們說了什麼,我聽不見,就像音量突然被轉到底的收音機。
過了不久,小佐助的臉上突然洋溢著很開心的笑容,好像哥哥答應了他什麼。

啊。
啊。
我,想起來了。

突然,就像電影的換幕一樣,場景轉換成一座橋邊。
雖有小橋但沒有流水,冬季的河川都結冰了。
路上沒有行人,冷冷清清的,商家大多都拉下了門簾。
小佐助和哥哥兩個人並肩的坐在橋上,看著初冬落下的白雪,一片一片的覆蓋在他們的身上,頭、肩和腿上都積著薄薄的雪。
就算我已經想起人生中的這個片段,但依舊記不起兩個人的對話。哥哥總是安靜的聽著小佐助說話,不時點頭帶著微笑。
十八歲的我,看著眼前感情融洽的兩人。

我是宇智波佐助,十八歲,十年前全族都被宇智波鼬給殲滅。
我是宇智波佐助,十八歲,十年前全族都被宇智波鼬給殲滅。

我的腦中不停不停的迴響著這句話。

必然的命運,緊箍住我的生命。
很痛,我已經無法喘息。
以為在夢中不會有任何感覺的,但感覺卻又神不知鬼不覺的竄了回來。
是啊,但那到底是什麼感覺呢?
心痛?頭痛?感官痛?
我只知道,現在的我感覺很痛。一次又一次,衝擊著我脆弱的神經。好似發條被旋緊,讓我整個身體都緊繃。

很好,就這樣子吧,七歲的小宇智波佐助。

之後的之後,每場夢幾乎都有宇智波鼬的存在。
他像是魔咒,一遍又一遍的詆毀我的人格,破壞我人生的規則。他刻意闖入我的夢境,在其中拉回童年的記憶,好讓我不再這麼恨他。
說我不在乎是假的,說我十分在乎還有這麼一點可能性。
我束手無策,只好看著他侵入我私密的記憶。
於是,小佐助和鼬,手牽手走過了許許多多的場景。
一月的寒冬,兩個人到神社去求籤。
五月繽紛的春天,家的幾里外開滿了櫻花樹。
八月有點燠熱,全家人到東岸避暑。
年底一口子忙著掃除,小佐助和哥哥玩的不亦樂乎。

真的,我束手無策。




已經維持這樣的日子有一個月了。
它溫和的侵蝕著我,使我漸漸消瘦、疲憊不堪。
但我一點都不抗拒。
好像很喜歡這種慢性自殺,又好像很喜歡自己無力的感覺。
無形之中,它伸出一隻細長纖白的手臂,緩緩的,輕柔的,扼住我的脖子。

我的睡眠時間越來越長,清醒的時間越來越短。
平常沒有任務的時候,我就回到居處去睡覺,若是在執行任務的期間,也很想掙出一點空檔來小睡片刻。
夢對我來說,已經像是平常不可或缺的白開水了。少了那東西,會渾身不對勁,甚至頭暈目眩,呼吸急促。
曾經好幾次,我都抗拒睡眠,想要徹底脫離這種糾纏不清的夢。可是不行,只要稍微闔上眼,夢裡溫和的微風好像就撲到我臉上一般,又輕柔又美好,而我不得不繼續將臉埋進夢底,感受這種微妙的氣息。
除了抗拒睡眠之外,我也曾經想強迫自己入睡,吞了兩顆安眠藥之後,興奮的等待夢境。但沒想到除了連個小夢都沒有之外,還連續睡了十個小時,最後被鳴人罵到臭頭,半推半拉要我去看醫生。
有次,我走進木葉辦公室,看著盥洗室中鏡子裡的我,驚呼出聲。
不像我,倒像個面黃肌瘦的傢伙。好像好幾天沒進食一樣,頭髮也變的毛燥不堪。
我摸摸自己的臉,好粗糙,碰碰自己的嘴唇,是乾裂的。
鏡中的我笑了起來,嘴角歪歪斜斜的,眼睛也呈現怪異的狀態。
是我在笑?
天呀,那根本不是宇智波佐助了。

夢一步一步的逼著我來,如今好像已到了盡頭。

我轉身,離開盥洗室。不料才剛走出門口,就碰到了鳴人。
本來不想搭理他,但看他那樣子,似乎有話要對我說。
鳴人依然是那副臉,一派天真的,眼底又好像藏著什麼。
我看著比我矮一個頭的他,問,有什麼事。
他皺眉,皺的很深很深,像一個小丘壑。


『越來越糟糕了,佐助。』


他嘖聲。
我說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接著我轉身走人。


喂──!今晚一起打橋牌吧!


他在我離去之後,對著我的背影大喊。
嗯,沒問題。我在心裡這麼說著。

晚上,出完任務之後,和先前那一票去金橋溪邊的人到一樂拉麵店吃晚餐。吃完晚餐之後,大夥兒又到木葉辦公室裡打牌。
算是新手的我,打的很不順利。大家一副精明的樣子,害我興致提不太起來。
派司賭倍的聲音此起彼落,我總是叫著派司派司,不玩了不玩了。
牆上的鐘已經指到十二點三十五分,但是沒有一個人想要回家憩息。
我把牌一丟,說道:時間不早,我走了。
大家應和幾聲,又繼續玩著自己的牌。
此時鳴人突然也把牌丟下,對著我說:喂,我送你回去。
我聳聳肩,於是他跟了過來。
雖然不知道他想要做什麼,但我無所謂亦無差。
我們走出了木葉辦公室,走過一條一條的小路。鳴人始終只是跟在我的身旁,有時候念著一些無意義的話,比如說,「哇今天天空好黑」,或者「嗯這裡好偏僻」之類的。
我聽見遠處傳來狗吠聲,一陣一陣地,在夜晚中有點刺耳。
鳴人踢著小石子前進,低著頭,不知想些什麼。
我們步行了約十五分鐘,終於來到木葉的邊境。房子在黑夜裡巍巍聳立,籠罩著淡薄詭異。
鳴人,到了。我說。
他抬頭,看著二樓的窗口,愣了好一陣子。他說,喂我今晚一定要看著你睡。

『什……才不要。』

『不看著你睡,會換我睡不著。』

他直拗的目光讓我無法拒絕,但我又怕自己小心翼翼保護的夢境會被人發現。夢是我童年的私語,一如女孩子家的日記,什麼該記得不該記得的,夢裡都有了。
我說,別傻了,明天還有任務。
但他推開我,逕自打開家的大門。
好暗呵。他說。
他一一打開所有房室的燈,突如其來的光線使我瞇起眼。
我很累,懶的再對他說些什麼。
現在是一點鐘,我胡亂的洗了個澡,便覺得眼皮很重。我瞥了坐在沙發椅上打瞌睡的鳴人一眼,忽地什麼酸的苦的辣的甜的情感都上來了。好像我不該瞞著他夢的事,好像我這個人必須對他無所隱瞞。
隨便,反正就這樣。
我躺在舒服的大床上,一下子便進入夢鄉。


我看見一片白光。
亮晃晃的隧道,沒有盡頭沒有來路。
夢裡一片白,一派亮,一個奇異的空間,我身處其中,不知所措。
於是我跑了起來,從這一端跑到那一端,又從那一端跑回這一端,來來回回的跑著,連我自己也不知道為何要跑。
須臾間,白光隧道開始消褪,所有亮點悄悄的往外散去。遠處,黑暗開始侵略這裡,不停的擴大,擴大。
我又開始跑了起來,往光亮的地方跑去,背後的黑暗越來越接近我,張牙舞爪著想要吞噬最後一片白。我跑著,不停的跑著,跑了多久我不曉,但是我已經汗如雨下,雙腿發麻。
不知怎麼的,我跌倒了,但是這裡沒有任何可以絆倒我的東西,啊,真蠢,該不會是左腳絆到右腳去了吧。
就這樣,黑暗來襲,覆蓋過我的腳,腳踝,小腿,大腿,腰,胸腔,頸,然後,整個都把我蓋過去。
這裡由光亮轉變成黑暗,並且不會再變回來。
我呆呆的趴在地上好久,沒有起身,也不感覺痛,就這樣維持一個跌倒的姿勢。
周圍仍然是黑色,不著底的黑色。
忽地,我好像聽見了什麼聲響。
一圈一圈的回音,就像漣漪一般,聲音互相碰撞,又散去。起初是很微弱的,但隨著時間的增加,那聲音開始接近了起來。
我繃緊神經,側耳細聽。

篤,篤,篤。

它很有規律的響著。

篤,篤,篤。

越來越近了。
篤,篤,篤。
篤,篤,篤──……

眨眨眼,我看見眼前的水平面上有一雙小小腳。
小腳穿著一雙涼鞋,還有一件白色褲子。
我抬頭。
一個七歲的宇智波佐助站在我面前。
他帶著意味不明的微笑,七歲孩子才有的微笑。小佐助定定的看著我,我也不敢任意轉移視線。他那張童稚的臉,在黑暗中慢慢的點燃光亮。
他端看一會兒之後,終於伸出手拉我一把。
我任憑他在我右手用力,但卻怎樣也無法把我拉起來。
我笑了,他也跟著笑。我自己在腿上施力,輕輕鬆鬆便站了起來。
現在換成小佐助要抬頭看著我了。
他睜著一雙和我一樣的大眼,再度打量我一番。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好像想找出我這個和他同一模子出來的人有沒有什麼瑕疵。
然後,他努努嘴,清清喉嚨。

等你好久了。他說。

你終於來了。他說。

走吧。他說。


於是我開始陷落。




這個夢,連續做了三天。
毫無間斷的三天。
我開始沉沒,在夢裡沉沒。一點一滴,身體開始沉入夢裡。
泳不出來,我泳不出來。

那天起床,我看見鳴人歪歪斜斜的躺在地板上,整個身體蜷縮。
我拿起床上的涼被,緩緩蓋在他身上。他夢囈,喃喃的唸著什麼。我看他睡的挺舒服的,壓根兒都把要監視我的事情都忘光光了。


『啊啊──……』
他突然伸出一隻手,在半空中胡亂的揮舞著。

『佐助──!』

一個呼喊,害我嚇了一大跳,我反射性的往後跳一步。
是夢話。他皺著眉頭,咿咿啊啊的講了一堆我聽不懂的語言。
笨蛋。我對著他說。
我走到床邊,拉開窗簾。刺眼的夏日陽光馬上流洩而出,灑落在整個房間裡。
很美好的日子。

這兩天,又過著同樣的生活。只不過任務已經越來越少。

我相信著,只要一個夢連續作了三次,那必定會成真。
今天是第三天了,我期待著。

如往常一般的早晨,我起床,在街市的市場裡買了麵包當作早餐,一邊吃著,一邊走向木葉辦公大樓。雖然時間才八點多,但是路上早已人聲鼎沸,我向擦身而過的忍者們打招呼,也看著湛藍天空上的信鴿飛過。
距離著實有點遠,好不容易到達木葉辦公大樓。
上忍室裡已經聚集不少納涼的忍者,有閒的人還可以下棋、聊天。身後一聲呼喚,是小櫻,她遞給我一份資料,說:佐助君,這是今天的任務。
我接過手,打開文件夾。原來是幫醫療班上山採集藥草。這麼沒有挑戰性的任務,看來今天好像不會發生什麼大事。
我一手拿著沒有吃完的麵包,一手拎著文件,走到旁邊的沙發上歇著。
啊,對了,我和鳴人會跟你一起去喔。小櫻說。
喔。我點頭。
才剛結束完對話,我便看見鳴人打開辦公室的門。他一頭招搖的頭髮晃晃的走進辦公室,然後又晃晃的走到我身邊。
咦,今天很準時起床嘛。他說。接著伸手搶過我吃到一半的麵包,張開嘴,咬了一口。
小櫻皺起眉頭。『這種習慣要改啦,鳴人,否則會得B型肝炎都不知道呢……』
『又沒關係,反正妳會醫好我的,對吧?』
『才不會!』
『那我還有綱手奶奶啊,啊哈哈哈……』
他們倆一搭一唱,我則看著只被我吃掉三分之一的麵包。
肚子空轉了起來。

時間大概是中午十二點半,大家都吃完了中餐,再度聚集在上忍室裡。
中午的太陽很熾,就算處在室內也覺得快被蒸發了。
鳴人已經連續吃了五碗泡麵,現在正朝著第六碗進攻。
『你這樣會吃壞肚子。』我說。然後搶走他手中的筷子,啪,折斷。
他不滿的瞪了我一眼,然後吃吃的笑了起來。
『同一招可不能再用第二次喔。』他吊吊眼角,從懷中拿出一包免洗筷。
『吃死你自己吧,笨蛋。』我不理他,轉身過去看自己的報紙。
鳴人開心的拿起第六碗還沒沖泡的泡麵,走到角落的飲水機去,按下熱水的按鈕。

『怎麼會這樣──!』

他哀嚎了起來。
我猜大概是綱手把熱水水源切斷了。
我看向天花板,瞄到了一台小型監視攝影機。
嗯,火影大人,這招果然比我的還要高明。

鳴人垂頭喪氣的走回位置,乖乖的清理起桌上的泡麵碗。
啊……真令人難過。他說。
辦公室的門打開了,站在門口的是小櫻。
『鳴人!佐助君!該走了!』她喊。
我起身,走向門口。鳴人拖著沉重的步伐,也跟著出來了。
一整個下午,要執行簡單無趣的任務。

我們三個一路從市中心走到火影岩的後山。太陽毒辣辣。
這座山上的森林很大,幾乎什麼物種都有,是醫療班的寶地。這次委託尋找的是一種治療痛風的藥草,我們在小櫻的說明之下,認識這株植物的特性。
長在雙子葉植物的根部──有白色的花──莖呈木質化──是草本植物──
她說。
小櫻發給大家一個竹籃,表示至少三人要採集五十株以上。
鳴人用食指勾著籃子握把,轉啊轉的,說:好無聊啊──真沒幹勁。
喂別發牢騷快點走了啦。小櫻催促著。
我們三個分頭走向森林深處,約定好太陽下山前在森林入口處碰面。

這片森林很原始,蔓樹雜生,耳邊還能聽到蟲鳴鳥叫,甚至有些辨不出是什麼生物的叫聲。
我晃著籃子,將注意力放在地上。雜草隨意的遍佈泥地,這樣子藥草到底要找到什麼時候才得一株?
幾簇陽光從大團樹葉中的葉縫灑出,一點一點落在地上,映亮了根部。我看見有株長的很像藥草的植物,便走了過去。嗯,木質化的莖,白色的花,草本植物……大概是了。我摘下它。
忽地,我感到手指一陣麻,被摘下的莖部散發出陣陣熱氣,有點泛紫,聞起來令我頭暈。
我本能性的拋下這株植物,往後踉蹌幾步。來不及了,我感到雙腿無力。
我是摘到了什麼?
白色的花,木質化的莖,草本植物……


曼陀羅?


很暈,頭很暈。
我靠在一旁的樹幹上,眼皮越來越重。全身無力,肌肉顫抖。若沒記錯,曼陀羅是拿來麻醉用……

拿來麻醉用然後呢?
我搖搖晃晃的起身。

小櫻──鳴人──

我對著森林喊著。
沒有人回答我,似乎連蟲連鳥都躲藏起來了。
空氣中的氣味越來越濃,紫色的香氣如煙霧一般的瀰漫。曼陀羅,曼陀羅,又名犬拔根……全株有毒……富含生物鹼……花和種子是最毒的部分……
我喃喃的背頌著之前看過的資料,一邊走離這個地方。
頭很暈,我根本就辨別不出方向。嗤的一聲,身體留下了大大小小的擦傷,全都是蔓生植物的刺。
手上的竹籃不知何時已經弄丟了,我的雙膝支撐不了自己的重量,只好匍伏前進,不行,不能倒下,得趕快找到他們。窸窸窣窣,我的四肢在地上摩擦著。
在我摘下曼陀羅那一刻,森林裡突然什麼聲響都沒有。好像有人用什麼東西把我的耳朵給塞住,或者將整個世界的電源關掉。
我沒辦法維持清晰的思路,只好不停前進。

啪喀。


什麼聲音?

忽然,身體底下的泥土變得很鬆軟。

啪喀。

啪喀──啪喀──……

我支撐起身體,勉力睜開模糊的眼睛。

面前的空氣很濕潤,帶點氤氳水氣。
我抓緊身旁的樹幹,起身。

右腳踏出去,結果踩空。

我踩空。

然後開始墜落。

恩...首先良想感激悠悠網友貢獻這一篇小說
雖然的確是灰暗了點~但是故事劇情架構很棒
讓人會想讀下去

一些標點符號似乎用的怪怪的
若能略著墨一些地點的描寫~這篇小說可能會更棒

期待第二章趕快出來阿~!!
加油加油~先給予置項作為鼓勵囉^^

問好!!
第二章


夕陽西下,橘紅色的天空燒的火紅。
大風獵獵,吹過整個木葉村。邊境的森林撼動了起來,發出沙沙聲響。
金黃色的天邊有雁飛過,倏乎便不見了蹤影。


木葉總醫院。


又吵鬧又寧靜,規律的滴聲在病房中迴響。
葡萄糖,食鹽水,維生素,滴滴答答順著靜脈流入。病房很寧靜,幾乎沒有任何聲響,併息傾聽,連呼吸聲都消失無蹤。
突然,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喀喀喀,喀喀喀。

走廊的另一端,來了一個人,穿著細根高跟鞋,一頭金色長髮。
她一邊對著身邊的醫忍低聲談話,一邊翻閱著手上的資料。醫忍們個個都面色凝重,好似看見了什麼重大傷患。
待會馬上抽肺積水,嗯,對,最重要的是腦部,骨折先慢著……不,不用,啊,奈良一族的醫護書來了?很好……小櫻呢?
綱手在急診室門前停住腳,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後,便迅速走入。
她瞥了一眼床邊正手忙腳亂的醫忍們,穿上手術服。
看這樣子,還有十分鐘可拖。

『積水抽完了?』
『是的,但目前情況不穩。』

綱手扭了扭右腕,聚集起查克拉來。
昏迷指數五,嚴重肺積水,體溫三十七點五度,無癲癇症狀。
離宇智波佐助送來急診室已有一個小時,但他仍未清醒。

『內臟狀況?』
『病人摔落地點是泥沼,所以沒有破裂。但是所有內臟均有腫大跡象。』

綱手皺眉。
當小櫻與鳴人發現佐助時,他大概已經缺氧二到四分鐘左右。

『綱手大人,需要做腦死判定嗎?』

『……先慢著。』

她伸手,迅速點了佐助身上的幾個穴道。
她從一旁的手術盤上拿了一枝千本。
右腕上方十公分處,她刺下。
佐助的右手食指突然彎曲,呈現不自然反射反應。

再量一次體溫。三十五點七度。
綱手拿起瞳射光,翻開佐助的左眼。

眼球偏斜,瞳孔對光反應遲鈍。兩側瞳孔大小不對稱。

綱手又起皺眉。她放下千本及瞳射光。
根據自己的臨床經驗,她沒碰過這種現象,但是依據目前的情況看來,大概是假性昏迷缺氧性腦病,也就是所謂的慢性植物狀態。
這不是個好現象。
『馬上叫小櫻和鳴人過來,順便叫靜音把藥劑拿來。』
綱手道。
她只怕時間不夠。
這種症狀,大多在數日後會因併發症而死亡。


磅!

『綱手大人!』

一旁的醫忍才剛想踏出急診室,就被突如其來的開門聲給嚇著。

站在門口的,是汗水淋漓的小櫻,以及渾身溼透的鳴人。
小櫻懷裡揣著藥劑,上氣不接下氣。
『這是靜音要我拿來的……』她遞出,雙手發抖。
醫忍接過,道了聲謝。
綱手將裝在紙袋裡的藥草抖了抖,確認成分無誤。她一手捏緊藥劑,將葉片擰出汁液來。

雙區池……雙後溪……

勞宮……百會……

她審視佐助腦部的穴道,依序用千本插入。
這些動作應該可以恢復大腦功能,但真正情況得看上天的安排。
小櫻走近床邊,看向綱手。
綱手對她點頭。

於是,小櫻依樣拿起千本,重複起方才綱手測試佐助反應的程序。
右腕上方十公分處……體溫……檢查瞳孔反射……再量體溫……



佐助的右手食指突然彎曲呈現不自然反射反應體溫三十五點七度眼球偏斜瞳孔對光反應遲鈍兩側瞳孔大小不對稱……


小櫻驚慌的往後踉蹌。
她放下千本和瞳射光,緊抿著下唇。

鳴人見狀,忽然心驚。
他擰擰自己身上的污水。那是他跳下沼澤救起佐助時弄濕的。
泥土的味道,帶點莫名的森林氣味。
他不安的接近床沿。

『怎麼回事…?』
他問。

沒有人回答。

醫忍們忙著為佐助包紮,一邊做病狀紀錄。
綱手依然針灸著。
小櫻走離床邊,低頭思考,像是說著什麼又好像沒說什麼。
鳴人不明就裡。
不過像是溺水一樣,有什麼好擔心的?

他帶著疑問,決定走出急診室。

反正,待在這裡也只是礙手礙腳。





『那叫做慢性植物狀態。』
靜音說。

『什麼意思?』
鳴人問。
他在木葉總醫院的藥劑室裡,一邊幫忙靜音摘除植物的刺,一邊問佐助的情況。
閒著也是閒著,不如找事做。
靜音將一把清除乾淨的藥草丟入紙袋裡。
『植物狀態最常見的病因,是廣泛的腦血管病變或顱腦損傷,一氧化碳中毒,各種原因的腦水腫、缺氧以及各種感染、中毒之類的。』
他似懂非懂的點頭。
『呃……那…之後呢?』
『之後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嗯…我不懂…』
鳴人歪頭。這種東西對他來說太艱深。
靜音嘆了口氣。說實話對鳴人來說似乎過於殘忍。
不過,有天他遲早會知道。
『目前佐助君已經出現閉塞綜合症,』她頓了頓。『所以…』
鳴人等著靜音接續。
但她什麼話都沒說,繼續清理藥草。
『什麼是閉塞綜合症?』
鳴人仍然不死心,追問著。

靜音無奈的放下手中的東西。
該怎麼對這傢伙解釋?

『這麼說好了…』她轉身,面對鳴人。
『閉塞綜合症,是頭顱內的動脈閉塞所產生的現象,依照損傷不同,會有不同的症狀,目前佐助君的狀況,是缺乏情感反應,但對刺激會出現原始反射──這就是綱手大人為何要拿千本的原因──他同時還有植物神經功能障礙──就是體溫變化──還有眼球運動障礙…──』
她停下。

『這樣子懂嗎?』
靜音問。
鳴人從呆愣中轉醒。
『所以……妳說不會有好下場…』

『佐助…會死嗎……?』
他輕輕的問著。

問到重點了。她想。

『會不會死…不是我們可以決定的。』
靜音道。她轉過頭去,拿起一束還未清理的藥草。

鳴人像是知道了什麼一般,沒有再開口問話。





喀,喀,喀。
喀,喀,喀。

綱手走在通往醫院藥劑室的路上,身後跟著小櫻。
小櫻低著頭,沉默。
剛剛已經在急診室待了將近兩個半小時,結果佐助仍是昏迷。
最好什麼都不要說,然後明天一早,發現原來一切都是個夢。
綱手站住腳,扭開了門把。

『我想,鳴人應該已經知道了。』
她俯身,壓低聲量對著小櫻道。
『嗯。』小櫻點頭。
她們走進。
休息室裡只有鳴人和靜音兩人。
天花板的吊扇嗡嗡旋轉,在靜謐的室內奏出旋律。
鳴人懶懶的趴在沙發上,身上濕搭搭的衣服也沒去換。
靜音看著手上的醫學百科,沒有抬頭看向走進室內的兩人。
綱手咳了一聲,使得靜音嚇了一跳。

『啊…綱手大人…』
她趕緊闔上書本。
鳴人抬起右眼眉角,瞥了一眼綱手。

『別垂頭喪氣,這像什麼樣。』
綱手斥喝。
『我才沒有。』
鳴人從沙發上起身,反駁著。
他將目光移到小櫻身上。
小櫻的雙眼紅腫,鼻頭泛紅。她撇過頭去,沒和鳴人四目相交。
綱手嘆氣。
『好了,你們兩個都坐下吧。』

突然,靜音抽身,抱起十公分厚的百科全書,走出藥劑室。
她知道,若再留下來就太不夠意思了。

小櫻坐在鳴人身旁,戰戰兢兢,深怕鳴人開口問關於佐助的事。
但他沒有,只是等著綱手開口問話。
綱手將兩手反背在後,開始來回踱步。


『知道佐助是什麼時候落入沼澤中的嗎…?』
她問。

『不曉得……我是在聽見佐助君的呼聲時…才跑過去的…』
小櫻據實以答。
『你呢?』綱手問鳴人。
『我不知道。』
他說。
『那為何你會先抵達沼澤?』
『嗯…──不知道──……憑感覺…』鳴人側頭,想了想。『好像有聽見佐助的聲音,又好像沒有。』
綱手吐氣。
『小櫻,當時妳替佐助診斷時,他的狀況如何?』
『心跳及呼吸正常…有抽筋現象,還有類似…神經麻痺的現象。』
她說。
嗯。神經麻痺。綱手的食指抵住額頭。
這麼看來,或許跌落沼澤不是引發動脈梗塞的原因。

『病狀大概已經確定了,』綱手道。『是慢性植物狀態沒錯。』
聞言,小櫻又覺一陣鼻酸。
鳴人低頭不語。
『觀察期是兩到三天,基本上佐助可能會清醒,但無法對我們的言語及碰觸做出反應,如果情況惡化,就不適用這個理論了。
『另外,關於神經麻痺現象,我必須深入調查……所以,小櫻,明天和我一起去後山,早上七點半在辦公室會合。』
『知道了。』小櫻點頭。
綱手看著眼前臉色憂愁的兩人,忽覺氣氛沉重。
也許是自己太有信心了,總認為佐助一定會好轉。
算了,只能盡力而為。

『無論如何,事實擺在眼前,』綱手蹙眉,『現在很晚了,快點回家休息吧。』
她又嘆氣。
今天不停的嘆氣,年紀不知又會增加幾歲。
嘆氣不是唯一的辦法,發呆也不是唯一的辦法。總之,意外一堆,問題一堆,該解的還是該解,或許現在必須提醒他們,趕快去見佐助最後一面。
但最好別說出來,否則兩個人大概都會崩潰。


『綱手。』
鳴人發聲。

綱手回神。
『怎麼?』

『現在……可以去看佐助嗎?』
他問。
『嗯。』
綱手點頭。
小櫻眨眨眼,想要跟著去,不過最後打消了這個念頭。
『謝謝。』
鳴人起身,走向藥劑室的出口。開門,關門,離去。
小櫻看著他的背影,忽然心口覺得悶。
很緊,像是被誰捏住了心臟一般。




走廊上沒人。
時間是九點三十七分,天色已黑。
他緩緩的走向加護病房,儘量不發出聲響。

加護病房的燈亮著,在門外還能聽見心電圖的計算聲。
鳴人躡手躡腳的走進去。病房裡只有佐助一人。
他隨手拎了一個椅子,擱在床沿坐下。
佐助緊閉著眼睛,看起來就有如睡著的模樣。這和平常意氣風發的他完全不同,現在的佐助,看起來就像玻璃棺材裡讓人瞻仰遺容的屍體。
鳴人伸手,放在他的鼻前。
呼,還有呼吸。
他搥搥自己的腦袋,嘲笑自己笨。如果沒有呼吸還得了,超級大笨蛋。

真狼狽,宇智波佐助。

他審視著滿身是傷的佐助,忽然煩惱了起來。
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面對才好啊。他想。
該大笑嗎?啊你這常常罵我吊車尾的傢伙終於死翹翹了。還是…太好了你死掉的話小櫻就會喜歡上我了。或者…啊哈哈宇智波一族全滅太棒了。

他覺得自己應該大笑,但他笑不出。
還是其實自己沒這麼討厭他?
唉怎麼可能。他不允許這個人讓小櫻哭的死去活來。

鳴人悄悄的伸出手,扯扯佐助的黑髮。
啊沒醒來啊。
沒醒來,代表什麼呢?
代表這傢伙已經死透了?……

嗤,怎麼可能。
不是號稱木葉的天才菁英嗎。
菁英算是一種英雄人物,一般來說都死不了吧?

鳴人看著眼前不動不回應不開口罵他的佐助,覺得很不舒服。
他不會形容這種感覺,像是難過,又像是心痛。
這幾個月,佐助越來越消瘦。
然後又發生了這種事。
很討厭,真的很討厭。
對於宇智波佐助這種內悶性格,他真的討厭極了。即使自己想幫他一把,也只能被拒絕在門外。

哈,活該。

鳴人在微苦的心情中獲得喘息。

活該,誰叫你當初不聽我的勸告。
如果好好吃好好睡不就好了嗎。
還什麼貧血精神不濟,看,現在搞成這樣子了。
活該,活該,你活該………


鳴人一邊想著,一邊動手去捏佐助的手臂。

活該、活該……

他開始捏著,用力捏著,在佐助的皮膚上留下淤青。
接下來,不僅是捏他罷了。

『快點醒來。』

鳴人拍拍佐助的臉頰,但可想而知,對方完全沒有反應。
他繼而扼住他的喉。
沒有反應。

『快點醒來。』

他加強力道。
沒有反應。

『醒來!』

鳴人忽然起身,一腳踹向病床。

啪喀──…!

點滴架倒了,一旁的小桌子也翻覆,一堆精密儀器突然無法運轉,發出轟隆轟隆的怪聲。
佐助身上的所有管線已經脫離身體,原本插著點滴的地方冒出殷紅鮮血。
鳴人不死心,搖晃著佐助的身體。
連著心電圖的測量儀猛然脫離佐助的胸膛,一旁的心電圖發出拉長的聲響。

嗶───……

鳴人看著眼前動也不動的佐助,忽然慌了起來。
他聽見鈴聲大作。只要心電圖顯示宇智波佐助已無生命跡象,連接醫院辦公室的警告鈴就會響起。
此時,他更是用力的搖晃起佐助。
醒來,醒來。他喃喃的說著。
佐助的反射神經沒有損壞,受到鳴人的晃動之後便出現劇烈的抽搐反應,那樣就好像回覆了鳴人的晃動一般。
醒來,醒來。他說道。
走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一聲比一聲還要慌張。
他看著病房房門,等待哪個人一起加入叫醒佐助的行列。

然而,加護病房的門是被打開了。
不過附加著強而有力的一個拳頭。

『混蛋!』

是小櫻的聲音,夾帶著哽咽。

小櫻身後還有三名醫忍,綱手不在。
她一個箭步上前,掰開鳴人緊捉住佐助雙肩的手。

『放開!快放開!』
她捏緊鳴人的手腕,輕易的讓他的雙腕脫臼。
鳴人沒有放棄,依然直拗的想將小櫻推開。
身後的醫忍們趕緊推開病床,以最快的速度將佐助安頓好,接著小心翼翼的把佐助送出加護病房。
這樣子他會死掉的,叫醒他。鳴人對著他們的背影嚷著。
小櫻再度揍了他一拳,不輕不緩,正中下腹。
鳴人吃痛的皺眉,積蓄在眼框裡的淚水宣洩而下。
他不知道,那到底是因為什麼原因所釀成的淚。

『為什麼要這麼做!』
小櫻強忍想要趕去治療佐助的慾望,問著。
『否則還有什麼辦法能讓他清醒?!』
『大笨蛋!他永遠都不會醒來了!』
『為什麼永遠都不會醒來了?!』
『那不是睡著!不是你輕易打兩三下就會醒來的!』她激動的對著鳴人大喊,連她自己都想哭了。『這樣子只是傷害他罷了!三天之後如果沒有醒來,那他一輩子都不會醒來了!』

鳴人怔了怔。
一輩子都不會醒來?………

小櫻看著鳴人,然後哭了。
她哭了,她緊緊環住自己的雙臂,她哭了,哭的好大聲好大聲,像是要把整個世紀的淚水都用光似的哭了。
鳴人說,別哭,我們一起去叫醒他。
這麼一說,小櫻又哭的更大聲了。
他愣住,不曉得該說些什麼。
這樣有錯嗎?他不懂。

忽地,心裡湧起無以名狀的感覺。鳴人想安慰眼前的人,卻對言語顯得笨拙,他深怕自己一開口,小櫻會益發難受。
像是有什麼小小的東西,在心口上陷落。

鳴人呆愣的看向佐助離去的方向,想追去,卻發覺自己一動也不能動。整個身子僵直,不動了。
小櫻哭著,聲嘶力竭,脆弱的模樣和方才那一拳不搭。她沒來由的哭著。

鳴人握緊雙拳,最後決定伸出雙臂,環抱住比自己矮兩個頭的小櫻。
小櫻將臉埋在他的懷裡,哭聲漸漸轉小。

病房轉為寧靜,什麼聲響也無。
小櫻吸吸鼻子,後悔起自己大哭。
她抬頭,看看鳴人。
鳴人緊閉著眼,一臉痛苦。

『抱歉。』
她說。
鳴人搖頭。
『不該打你。』
鳴人還是搖頭。
小櫻推開他,又匆匆的說了句對不起。接著,她步履蹣跚,搖搖晃晃的離開加護病房。
鳴人看著她的背影,發出長長的嘆息。



每個人都會這樣。一個一個,為了宇智波佐助。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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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良君:

標點符號是因人稱而改變,在往後的幾章會比較明顯。
總之多謝鼓勵(笑)。

by 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