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人(詩)的分類

詩壇和歌壇一樣,分爲三大類:美聲唱法類、民族唱法類、通俗唱法類(另可比喻爲模特大賽中的晚禮服、民族服、泳裝或休閒服三大類)。

美聲唱法高蹈、尖端、藝術性非常強,它對歌者的要求極高,除了歌唱家,一般人唱不了,除了詩人,一般人寫不了。這類詩人外國有荷馬、維吉爾、但丁、歌德、葉芝、華茲華斯、濟慈、裏爾克、泰戈爾、博爾赫斯、艾略特、托馬斯、波德萊爾、史蒂文森等,中國有陶淵明、王維、李賀、李商隱、杜枚、穆旦、馮至、卞之林、洛夫、羅門、大荒、任洪淵、揚平、簡政珍等。

民族唱法端正、中和、與讀者距離較近,易於被“廣大人民群衆”所接受。這類詩人有拜倫、雪萊、普希金、萊蒙托夫、馬雅可夫斯基、海涅、密茨凱維奇、裴多菲……以及中國幾乎所有詩人——特別是那些走紅的或被各類教課書經常宣揚的詩人。

通俗詩歌與通俗歌曲一樣,是世界文化潮流向著世俗化方向洶湧發展的一種表現。這種詩歌隨意灑脫,更加自由和開放,更加貼合詩與生命的本真。但這種詩幾乎人人都能寫——只是寫好寫壞水平高低的問題,所以其中的一些好作品很難凸現出來。在西方,它是後現代主義者反思想反文化反詩歌的一種表現——其實不是反而是一種文化制衡,但這種詩歌像所有進入中國後的好東西一樣,免不了被中國化所糟蹋——我們的民族是一個精神化程度極低的民族,而這種詩的某些方面恰好與中國人短視、低俗、世利、膚淺、支離破碎的特點相吻合,所以它很快在這片土地就變成了一種小機智、小聰明、小賣弄、小把戲、小調侃、小花招,當然,其中也有一些人的作品是夠格的,是較爲優秀的,但就我看到的大多數這類詩而言,尚沒有達到“詩的水平”,其中最關鍵的問題是作者的思維水平尚沒有從日常思維的水平昇華爲藝術思維——人家寫日常生活、寫瑣碎小事、寫生活細節是帶著藝術眼光的,而沒有這種眼光的人寫這些東西和一位老太婆發出的絮叨聲幾乎沒有什麽區別,所以,中國詩壇從整體上講還尚需提升。

從已經形成的事實來看,幾乎所有第一流的大詩都出自美聲音唱法這一類(這並不意味著其他類中出不了大詩人,比如聶魯達就是“民族唱法類”中的世界級的大詩),但在中國,幾乎所有的鮮花和掌聲都給了民族唱法類的詩人。像臺灣的洛夫和餘光中,都是兩位造詣極深的詩人,但很顯然,洛夫就是我所說的美聲唱法的詩人,余光中是我所說的民族唱法的詩人,就語言和意象的創造,以及內在精神宇宙的營造等方面來說,洛夫遠遠在要于餘光中之上,然而,餘光中在大陸可謂是風光無限,而洛夫相對來說就很冷落。洛夫雖然從總體上講是美聲唱法的詩人,但由於他詩風多變,寫了不少民族唱法類詩歌(大陸的許多詩歌選本幾乎全選的都是他的這類詩而他真正的好詩如《石室之死亡》、《漂木》等卻沒有受到多少歡迎)。因此他還算幸運,最近才在大陸獲了一頂大獎。像上面提到的穆旦等美聲唱法類詩人,不知歷史要走過多少年,他們詩歌價值才能被更多的人所認所發現。

正如通俗歌曲通俗音樂一樣,當前詩壇上最紅火最受歡迎的是通俗詩歌。《詩刊》、《星星》、《綠風》、《詩潮》、《人民文學》……幾乎全中國所有文學刊物過去都支援民族唱法,但爲了迎合和利用這陣子通俗化的時代風潮,許多刊物都變了味,紛紛倒向通俗詩歌一邊。我發現,從開腔以來一直唱通俗“歌曲”的刊物只有《詩選刊》、《詩歌報》、《天涯》等幾家。在大陸,沒有一家詩歌刊物是全力支援美聲唱法的,幸虧臺灣有個《創世紀》,才使美聲唱法有了一個非常有限的表演舞臺。

我已習詩近三十年。習詩越久對詩的研磨越深我越感深到應當把美唱法的詩人當作自己的楷模。經受他們天長日久的耳濡目染潛移默化,我一步步地進入了本質的詩歌、詩人的詩歌、高蹈的詩歌生活之中,那麽,如果說我是個詩人的話,我很可能也是個美聲唱法的詩人。

我把自己歸入這一類的另一現實根據是除了《創世紀》外沒有詩歌刊物支援我的詩歌(我在大陸報刊所能發表的詩作大都具有民族唱法的特點)。比如《我的大森》這首詩,是我十多年前寫的,十多年來,我投過不少刊物,均石深大海。後來我想,每個刊物尤其是同仁刊物和民刊,都是有自己的立場和觀點的——這是很正常的,但像《詩選刊》這樣的刊物,還有中國作協辦的《詩刊》,應當像大海一樣兼收並蓄,有著廣泛的代表性和包容性,因之我曾認認真真寫了信,並把自己的照片、簡歷等分別寄去兩次,結果還是石沈大海了。後來我發現,這兩家刊物的選稿用稿和我想象的完全是兩回事,很尖酸,完全是一孔之見,所以它們的發行量上不去——因爲它們實際上是兩個小圈子。由此我斷定,《我的大森林》這首詩是民族唱法類和通俗唱法類之外的一種東西。


《森林之歌》這首詩,通過“森林”這一(總體、整體、核心)複合意象,及與之相關的事物所組成的意象群,充分表達了我對生命世界、人性世界、靈魂世界、自我世界之深刻感悟與敏銳洞悉。有著強烈的時代氣息,廣闊的現實內容和豐富的歷史文化內涵,不僅“指出”了現代人所面臨的生存危機,更肯定生命的價值和人的尊嚴。抒情與剖析並行,體驗與思想交織,自我與群體互映,詩意與哲理相融,充滿象徵、隱喻和暗示,空靈而繁複,疏朗而龐雜,具體而深邃,內斂而磅薄,洋溢著迷人的詩美又深凝著高度的詩質——是詩意的靈魂之大森林,哲理的生命之大森林、人性之大森林、生命與生活交融的大森林、人生與與社會相連的大森林、個體與群體共融的森林,主體與客體同一的大森林,當屬百年新詩中的力作。可是,它卻不能進入中國的“正統詩壇”——這正說明它的藝術水平已達到了相當的高度——與我們原來所受的詩歌教育和所能瞭解到的情況相反的是,美聲唱法的詩人之高之大完全是我們自己後來才逐步發現的,所以,這使我對中國詩壇的總體欣賞水平和判斷産生了懷疑,甚至産生了相反的看法,並由此斷定了這首詩是中國詩壇中真正的好東西。

著名詩人章德益評論道:“……深陷在塵世功利,全世名利場裏的各種編輯部只認識“習以爲常”的“普世型”詩歌。這些詩歌大抵是對外國經典詩歌的譯文版式描紅與臨摹,或是對“鄉土型”“勞動型”式口語化詩歌的牧歌式再造。王廣田的詩歌不屬於這兩者,當然在這追求“洋時尚”或“土時尚”的兩極詩壇中難以被認可。”他又說:“王廣田是屬於思辯性較強的“理性詩人”。這“理性詩人”也有二種。一種是以“非理性怪誕幻象”來表現理性的詩人,如著名的“朦朧詩人”北島就是這一類詩人的傑出代表。北島本質上是一個非常“理性”的詩人,但他在表達“理性”的過程中卻大量使用了“超現實主義”的非理性形像,使詩有了“先鋒性”,“魔幻性”,由此占盡了風光。另一種“理性詩人”是用“理性的”辦法表達理性,王廣田就屬於這一類。在這個以“非理性”爲時尚,爲“先鋒”的寫作年代,以理性寫理性就被目爲不“當代”不“先鋒”,就容易爲詩界的追風追時髦者所冷淡。這是一種“風格”的功利局限與時尚局限。“錯”不在王廣田,而在中國詩壇的不成熟與不寬容。常常能看到這樣的情況:著名的詩人並無什麽好詩,寫好詩的詩人並不著名。這種屢見不鮮的陰差陽錯的詩壇怪現狀,實在是中國詩歌的悲哀。”現居溫哥華的大詩人洛夫也來信說,王廣田先生是一位極富創造性極具個性的詩人,也是一位極爲深刻有著大關懷的詩人,他的詩與衆不同,與大陸所有詩人的詩不同。後來我把這首詩投到了《延安文學》,沒想到副主編、詩人閻安很快來電話,說馬上準備刊用,結果就在2004年的該刊推出來了。之後征得他的同意,我把這首詩在新浪、新詩代、詩家園等網站貼出,沒想到回貼的詩友都給予了很高的評價,有幾家網站還把這首詩固頂或放在了精華區,特別是大雁、陸華軍、瀋陽網事、海嘯、黔中客等網站總編和版主,給了高度肯定和評價。更有幸的是,這首詩經洛夫先生推薦又在《創世紀》142期刊出,這使本人又一次通過外在的眼光更加肯定了它是詩,從而強化了自己對詩的追求。通過這些事例我發現,在中國當代詩壇中,並不是沒有人欣賞這類詩,也並是這類詩人沒有知音,只是很少,很零散,就像在春節聯歡晚會和通俗歌曲演唱會的觀衆中要尋找到能夠欣賞芭蕾舞和交響樂的人一樣難。因此我非常感謝網路,是它把我的作品大範圍地無障礙地傳開,並使我的詩找到了它自己的讀者和知音。

每個詩人都可從以上三分法中體會自己、體會別人、體會各家詩刊、體會整個詩壇,以便認清自己、認清中國詩壇的現狀,從而準確地把握好自己的一切!


附詩一首:

我的大森林

我展現在你眼前
令你讚歎、沈思、迷惘或痛苦
當我平靜下來,微波不興
你會沈浸在一望無際的大美之中
當我動蕩不安,虎奔狼躥
恐懼的大風大浪會攫走你魂魄

你有劈波斬浪的勇氣嗎
請你靠近我,再靠近一些
直到推開我的大門,魚貫而入
像水手那樣,與海水戲嬉
領略海的豐富博大,並把他
最深處的無邊寂寞擊響

在黎明,在黃昏,我歌唱
我的所有毛孔都張開著,生命的
每一處,都站滿啼叫的鳥兒
朵朵鮮花似火燃燒,芳香四溢
清新的空氣漫流不止,沁人心脾
可我請你,請你不要只在這裏陶醉

我不是那種只滋生夢的煙霧的鬼魂
也不是閃耀在遠空的飄渺的彩虹
我要向你呈現出整個的我,我的全體
呈現出我的靈魂我的內心,用神秘的美
誘使你深入我真實的世界以及世界的真實
但願你不要被真實中的恐怖和醜惡嚇退
因爲唯有真實才能使你變得深沈而清醒

昏暗、陰森,自我的昏暗自我的陰森
我一直在壓抑自己埋沒自己腐爛自己
明亮、開朗,自我的明亮自我的開朗
我總是在努力上長不斷生新走向豐富
當沈睡的烏雲籠罩在頭頂,我會自醒
當清醒的天空展現在上方,我又會昏迷

我敏感的猴子慌亂不寧
我怯懦的兔子經不起意外的驚動
我貪婪的餓狼日夜嚎叫
我狡詐的狐狸不時地變幻著鬼臉
我醜陋的野豬到處亂躥
我懶惰的大象在泥淖裏沈臥
我兇猛的老虎東蕩西殺
我高傲的雄獅蔑視著一切
到處都能碰見虛榮、烏有、夢幻的怪影
到處都會遇上野心的毒氣
還有那浸肌入骨的俗慮的風塵與靈魂的
霧氣思想的煙嵐
我在自我中迷失,我是我最可怕的陷阱
我在自我中掙扎,我是我最兇惡的敵人

雪白的鴿子與紅嘴的黑烏鴉混淆在一起
高雅的天鵝與下流的狗熊同住一處
神性的仙鶴與捕食生命的老鷹共在
善良的小鹿與毒蛇,機智的松鼠與野牛
鮮花與毒草,青藤與荊棘
寶石與頑石,黃金與鳥糞
良藥與苦果,棟梁與雜枝
超脫的蝴蝶與嫉妒的蟲豸
歡暢與糾纏,空疏與擁塞
清新與酸腐,放浪與沈悶
自新與墮落,誕生與死亡
狂喜、充實、空虛、孤獨、騷癢、疼痛
我心靈的大地喲,無所不有無所不長!

只要有一線陽光透射進來
我的心靈裏就會開出一朵希望的小花
我常常把我幻想成一隻展翅千里的大鵬
也常常聽到在高空——在比晨昏雲層中
啼叫的鳥兒更高遠更空靈的地方
有一種聲音在把我從意志的昏沈中叫醒
——在把我被泥水模糊了的靈魂召喚
因此,在月光之下,我刷刷的落葉聲
是心靈的自語生命的曲調,我潺潺的流水聲
是詩的清韻歌的透明旋律,我轟轟的松濤聲
是無邊沈思中的思想流響
到處都彌漫著朦朧詩意,到處都洋溢著靜美
靈魂啊,只有在夢中高飛遠翔才能萬里生輝

可我內在的糾葛、紛爭、腐敗、羈絆
以及那萬念奔突追殺所形成的內耗、食物鏈
卻常常使我在轉眼之間如墜入地獄的沈雷
——埋葬之中徒然地焚燒著心火
一次次激動興奮過後是一次次的空洞疲乏
難道,難道我永永遠遠只能匍匐在大地上
只能沈睡在自我的黑暗中嗎?!

爲了不使生命很快荒蕪不使靈魂中長滿邪惡
爲了不成爲你的地獄世界帶的災難
我對自己時刻警惕,一點也不敢懈怠
當野獸們的怒吼聲隱隱從百鳥的歡唱中透出
我便讓帶著獵狗的獵人從遠方吹響號角
我用勞動清除雜草和枯枝敗葉
正是要讓鮮花和棟梁的種子在此發芽

面對那閃亮的斧頭和嚓嚓行走的電鋸
我用我旺盛的勃勃生機進行抵抗
面對那欲焚毀我的罪惡火焰
我傾瀉出我的綠色、涼蔭、和泉水
在愈刮愈烈的世風中,我用濃密的樹葉防塵
在愈益強烈的馬達轟鳴聲的威逼下
我回歸自身,靜聽落葉的歎息流水的歡調

現在,你還會站在那裏遠眺著我嗎
你還會一如既往地欣賞我熱愛我嗎
你是否有更大的勇氣向我的縱深處走去呢
如果你仍被你迷戀虛假懼怕真實的天性所蒙蔽
如果你只喜歡表面和膚淺
如果你是那些渺小的蜜蜂和輕浮的蝴蝶
——只對田野裏的小花小草産生戀情
或只敢在我的四周在我的淺處吟唱漫舞
那麽,請你轉身離去
我將永遠孤獨永遠寂寞,永遠永遠默守著
孤獨的完整之美和寂寞的無限之美自我陶醉!


作者:王廣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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