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山吃山,靠水吃水』

  俗云:「近山吃山,靠水吃水。」一語道盡人類之求生本事,乃是與生俱來之本領。緬懷祖先自唐山闖渡惡水過來台灣,篳路襤縷以啟山林之苦況,能有今日之享受,實該好好珍惜,千萬莫要糟蹋!客家人出門在外,祖訓就是「晴耕雨讀,勤儉持家。」週遭之環境越惡劣,他的謀生之道就越是多元。從食物之取得與儲藏,全都有自己的一套原則。特別是對野菜之利用,可說是發揮得淋漓盡致。

  談到野菜,要不是最近菜價漲得離譜,可能早被遺忘了它的存在。那年頭日本人的太平洋戰爭失利,台灣是殖民地活該倒楣,所有稻米蔬菜全被當作戰略物質送往前線。台灣同胞陷入饑荒兩難之境地,為求活命,郊外山坪之野菜,遂成為救荒賑饑之聖品。記憶所及,最先被列入食譜的野菜是昭和草、鬼刺針(咸豐草)、大型豬姆奶、野杓菜、野水芋及姑婆芋等等。

  我家依山傍水取食容易,而居住在城市的親戚,每逢星期天,必然全家下鄉摘野菜。有些痛惜面子的親戚,我們會藉機送些野菜給他們,於是過往輕視鄉下來的親戚們,這會兒都把我們當作救命恩人了。古人說:「民以食為天」誠然不假。昭和草給我印象至深,這種帶著濃濃腥味的野菜,光復初期仍有許多鄉下人在食用它。每逢大雨過後昭和草的嫩葉狂飆,若不趕快摘下很快就會抽花變老。

  我們用它的嫩葉煮粥,嫩莖汆燙熟透之後拋鹽酒與蒜頭,各具滋味吃慣還算不錯吃。當時年紀小吃多昭和草稀飯,每聞昭和草味道必然哇哇大哭。大姑家生活比較寬鬆,加上小吃店油量配給充足。每次她家的昭和草嫩葉用麻油炒,入口馨香滋味絕妙,我只吃過一次永遠難忘。么叔喜歡吃昭和草的梗莖,汆燙熟後拌以蒜蓉加點米酒,味道嗆鮮百吃不厭,但這種吃法家人都稱之為「流氓吃法」。

  大葉豬姆奶又稱「馬齒莧」,它的莖葉皆可入菜。味道稍帶點酸澀,但經炒過或煮過之後,它的酸味變得柔和搭調。我們家是用它與豆腐渣一起炒,起鍋滴點米酒還算不錯吃的啦。小姑喜歡用它與排骨一起熬湯,味道之好出乎意料之外。可是老祖母幽默的說:「就是用石頭與排骨一起熬湯,它的滋味也不錯啊!」這個笑話在我家流傳至今,它都被拿來譏笑不懂味道的門外漢。

  野苦蒿與山茼蒿都帶苦味,只要汆燙便可去除苦澀味道。七分熟之野苦蒿或山茼蒿,涼伴香油或蔥酥是一道不錯的冷盤。若想吃得奢侈些,伴炒肉絲辣椒別有一番滋味。起鍋若能滴些香油,包准上桌不一刻便見盤底。刺野莧菜有兩種,一種有刺一種無刺。無刺野莧用來煮湯,有刺野莧將其刺針與枝葉削乾淨,留下莖梗切段兩寸許,用開水將它煮得熟透,然後拋以鹽酒及蒜瓣非常好吃。

  我的吃法是挾一段用齒輕輕咬住,然後用力吸取其莖內之肉,入口頓時芳香甘甜。聽說它是冷底,胃寒者儘量少吃。在鄉下野菜遍地,田岸溪床水溝邊或山坪裏俯身可摘。要啥有啥,甚至溝畔的水芋梗或芋頭,煮熟上桌滋味也都不錯。一種被稱做「龍葵」的野菜,我們稱它叫「黑鈕子」它的嫩葉打湯加個蛋花,其滋味吃過之人都說讚。至於咸豐草嫩葉炒溪蝦或小魚乾,那又是一番新滋味。

  都市裡的菜價時時波動起伏,每有颱風菜價狂飆。肥了菜蟲,瘦了菜農。有司當局管束無法,只好任由菜蟲橫行。故鄉山村雖然是地居窮鄉僻壤,但是在一年四季裡,隨時隨地都有許多的野菜可以採摘。而應時之野菜鮮嫩滋味好,無論是燉炒煮炸滋味多半可口且各具特色。值此菜價高飆管控不下之際,提出野菜吃法與大家分享。希望它們的滋味,能夠幫助大家渡過這段嚴重的菜荒時期!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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