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的我總會做夢,夢裡的我身處在狹小的房間裡,卻與我自己住的房子有些不同。書桌上有些我沒看過的書,上面寫著我沒見過的文字,書的紙是金屬做的,拿起來有些沉,不難想像的是在這厚實的書堆中,它陪伴過這個房間裡的主人度過多少歲月。
  房間裡可以找到不少會動的相片,上面拍了不少星球、星雲或是各種奇特的景致,我難以用言語來形容。多數的時候我喜歡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花些時間看著這些相片,或是翻閱那些書籍,也有時我會眺望窗外的星辰,肆意地遐想另一個自己正在宇宙不同地方旅行。
  在夢剛出現的時候,我還難以靠自己的意識來移動、觀察或感知,且多數時我很快在醒來後就忘記。只是隨著夢的次數變多,有時候我覺得自己的靈魂就像是慢慢抽離這個軀體,它穿過遙遠的宇宙來到夢裡的這個地方。有時我會感到恐懼與不安,那並非夢的本身使我害怕,而是它象徵什麼惹人猜想。由其是當多半我會與死亡做連結時,我多數都會從夢中驚醒,我的肉體抗拒著這個夢,彷彿只要我越喜歡夢裡的情境,現實中的我就越感到痛苦。
  有很多的夜晚,我泡著一杯黑咖啡,眺望窗外漆黑的夜空。這一陣子我沒有失去什麼,更別說生離死別;工作上沒有特別忙碌,也沒有閒到讓我無事可做;我的身體健康良好,作息正常,飲食逐漸偏淡,吃得也沒比以前少。真要說有什麼,那或許便會是沒有什麼。就像是手中的黑咖啡一樣,溫潤醇厚,品質或價格稱不上最好,但也能使我這個不懂咖啡的人,像躺臥於母親臂彎的孩子般露出微笑。
  多數的時候我是找不出答案的,可能是我的內心早已有了答案,也可能是答案自身並不重要。夢會使我驚醒,卻還未曾使我失眠;我的身體有時候會感到傷感,那就像春季的細雨,來的很輕,走得很慢,而我隨著淚液,像那飄在上頭的落葉,穿過靜謐的城市,直達遠方。可能我會在早晨醒來,在床、椅子或是沙發上,有點腰痠背痛的,帶著一絲無法描述的心情,開始新的一天。
  能從夢與現實裡找到一些平衡的時候,便會想要有些不同,一些想從夢裡帶出來的,與想要帶入夢境中的。我希望夢裡那個房間裡能出現一隻貓,是機械的也沒有關係。我喜歡貓,卻不會想要養,我可以看著貓的照片一整天,也不會感到厭倦,我總是會想著牠們悠然漫步的姿態。
  會想要養貓,或許是源自於貓本身,也可能源於我的某個朋友。他曾養過一隻貓,將近快四年,可有一天貓悄然無息的消失了,再也沒有出現再他的身邊,那對他而言是一個痛苦又漫長的過程。那段時間裡,他總是相信自己能再次找到貓,或是想要說服自己,貓在另一個他所不知道的地方,過得更好的生活。
  他最終做出選擇,不是從貓離開的事情上妥協,而是他放下本來的工作,開始在國外旅行。我沒有向他追問旅行的目的是為能再次與貓相遇,或是他只能透過漫長的旅途,來填補貓從他身邊離去的空缺。我難以想像那是怎麼樣的過程,因為我沒有體會過那種切身之痛,更不用說是離開這個城市。
  每當我再次回到夢中的房間,我望向那些不同的照片時,我知道這麼做本身的意義並不大,可是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種嚮往,當這樣的念頭產生時我便會覺得特別快樂。介於現實與虛幻的中間,趨近於夢想的計畫。像是安排出更多可利用的時間,或在工作的交通往返之餘,觀察這城市與這城市裡的人們。
  有時我也不見得會再次回到夢裡的那個房間,在我過於忙碌在工作之中,或是些大大小小的事情之時,我只是睡去後醒來。總覺得少了什麼,卻又難以言語。在夢消失的日子中,我曾試著眺望遠方,穿越人群與高樓,想要看得更遠,最好是能到達山與天空交界之處。
  我讓自己坐在離住處不遠的公園長椅上,觀看那些嬉戲的孩子們,或是運動的老人,還有那些急著穿過此地的。或站在捷運站內,看著人潮的流動,他們看似知道自己要去哪裡,卻有時也會離不開這巨大的迷宮。
  偶爾我還是會做夢,一些充滿色彩,彷彿像是抽象畫作般的夢。我喜歡這樣的夢,它讓我想起孩子時代裡那種天真無邪的感覺。沒有通俗的價值觀或是刻意的框架,只是單純的享受。就像我身邊一些年輕的同事,經常會向我提起一些關於自己的計畫與想法。而非像我一樣,做很多事情都跳脫不了利益的框架。有時候我很難斷定是自己選擇這樣的生活方式,或因為工作而有所改變。
  我甚至很難想起,或是區分這些日子以來,我自己嘗試做了什麼,或進行什麼樣的改變。就像在每個街道隨處可見的人們一樣,聚集,又再次的散開。我們很難像過去那樣勇於表達自己想法,大膽的說出些內心的話語。這就像整個城市,有些人會覺得它冰冷,缺乏色彩,可卻也有人喜歡它的便利與快速。
  放慢腳步去觀察人與城市的互動,或是人與人之間的相處,並非容易的事情。我是說,那不光只是自己是否能有時間觀察,或不要引起他人的反感。而是如何使看似簡單的行為與動作變得不同,或是使所見到的變成更有意思的畫面,那是不容易的。已經習慣接受訊息的我們,越來越少去思考,彷彿這樣對生活也不會有巨大的影響。
有時候我也會透過回憶,使那些模糊的夢再次拼湊,或是追憶某段年記的自己,還有那些越來越少聯繫的朋友。很難說,是最近的夢開始使得我思考一些事情,還是因為隱約注意到某些事物正逐漸遺忘,才使得我做夢。
  就在幾天前,那位在國外旅行的朋友聯繫上我之後,他說他最近會回台灣一趟。沒有提起任何與貓有關的事情,或是在旅途中尋找到什麼。跟我想像的有些不同,卻跟我所生活的城市有些相似。彷彿即使從這裡離開,人的生活也不會產生特別的變化。人與城市或與生活,依然是維持本來熟悉的步調。
  那日我喝了點小酒,在酒精的催化之下,小區的晚風吹起來顯得涼爽,少了夏季獨有的煩悶。我的腦中隨意想著關於旅行的事情,多半都是與家人有關,且都是在很久之前,似乎從開始忙於工作起,就很少騰出時間給彼此。很難說有什麼過於複雜的原因,想得過於複雜而不想面對或許才是真的。
  有些事情逐漸的我們會學會妥協,選一份與自己讀的科系完全無關的工作,領一份不多但能維持生活水平的薪水,或積極的討好上司與客人各種不合理的要求,以及許多。有些人會說這是一種必經的成長,唯有經過這些,才有辦法在社會當中生存。這麼多年我也是一直這麼說服自己的,就像是某種洗腦。因為要知道,人在過了某一定的年齡後,這就再也不是妥不妥協的問題,而是關於自己的明天,以至於我在處理某些事情上的時候非常的冷血,我會注意到我下屬的目光,就像我曾經是下屬的時候也是如此看著上司。
  還好我的夢裡不會出現那些對我有怨恨的人,不然我可能要像某些我認識的人一樣,每天都得要靠著藥物來控制自己的精神,以及讓自己睡得安穩。其實我也不是特別能做夢的人,可能因為每日都很累,根本無暇思考其他的事情。偶爾有夢的時候,也難得會像這次一樣那般的清晰。
  我緩步在小區的街道,街燈拉長我的影,好讓我不會因此醉倒。遠處偶有車聲與人的喧鬧,我潛行在靠內的這小巷裡,像是要往哪裡潛逃般,卻又差點沒迷失了方向。我從自己的腳尖向前望,越過數台停靠的車與樓房透出的微光,想看得更遠,可那卻使得我頭暈目眩。
  我一個回神,彷彿見到貓在不遠處的矮牆上,我起步想追,卻向前撲倒。我勉強的想要站起身,走沒幾步又靠著牆,無力的坐下。可能我是喝得有些多了,我感覺到身體有些疲倦,彷彿像是隨時會睡去般。我深吸一口氣,勉強的跨出幾步,沉重而緩慢,明明離得很近,卻像一段沒有盡頭的路。
  那夜我睡得很深,什麼也沒夢到,卻又像是見著什麼。我在隔日中午過後慌亂的醒來,以為自己上班遲到,卻忘記這天不用上班。明明上了捷運,卻又在半夢半醒間坐過了站。我沒有因此而展開一場計畫之外的旅行,那未免也太過夢幻,我最多只是隨著捷運來來回回,像是遊魂般。很難說什麼使得我變得如此,那肯定不單是喝醉而造成的,那可能是這麼多年來,逐漸在我身體裡失去的某些事物。
  可能我將其藏在夢裡,也可能是現下的我,身處在誰的夢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