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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我趁著春風來到上野,中飯時間已經超過很久。前來接機的青商會主席梅田先生,建議我到他家吃點簡餐。我們是中日青商聯誼會同仁,素有來往,所以,我接受了他的建議,驅車奔馳直往他家而去。

車子駛進梅田家前院,梅田夫人與兒子健司在玄關迎接。梅田先生告知夫人,說我還沒吃午餐,希望她能弄個輕食給我。梅田夫人對先生說聲知道了,隨即轉身進入廚房為我準備餐食。

大約廿餘分鐘之後,她端上一大盤炒飯,兩付碗筷和一大碗味噌湯。不知是飢餓過頭,還是這盤炒飯秀色可餐引人垂涎?說聲僭越,我便不客氣的分裝一小碗,迅速掰開手拿之割筷,大口大口的吃將起來。

飯扒入口我才發覺,梅田夫人今天的炒飯味道與往昔不同。我好奇問她飯裏加了甚麼調味料?她笑笑回我說:「這是我從烹飪班帶回來的七味唐辛子,老師說,這種辛香料滋味好之外,它還具有健胃整腸的功效呢。我今天剛帶回來您就趕上,看樣子劉桑您還蠻有吃福嘛!」

  梅田夫人的廚藝不見得高明,經常都是請我吃炒飯和味噌湯。一向嘴尖舌利的她,我只不過問她一句話罷了,她卻哇啦哇拉的說了一大串。眼見她臉不紅氣不喘的說完話,我已匆匆扒完一碗炒飯。梅田先生對她心服口服,想不到會有如此新料理待客。

她的話我揣摸了一會,這才意會出這種新香料,不就是我們的五香粉嗎。回到台灣之後,某日,帶著家人上附近的「櫻之戀」日本小館請客,藉著空檔問問熟識的廚師,請他告訴我七味唐辛子的內容。大廚清太郎與我和家人皆熟,他一人受聘來台,擔任這家日本料理餐廳的大廚。

大廚師之契約五年一簽,這是他在台灣的第八年。他為人和藹可親,團團圓臉上笑容滿面。他的招牌咪咪眼,時刻都綻設著慈祥光輝。因為我常帶客人前來消費,兩人之間的友誼還算不錯。我話問完,他即咧著一貫笑容對我說:

「劉桑!所謂唐辛子就是以紅辣椒為主的調味料。它可以活化人類的交感神經,加速新陳代謝功能。而七味唐辛子與台灣的五香粉相似,它的配方是山椒粉與芥子、麻實、陳皮、黑芝麻、以及熟透的紅辣椒研磨成粉混合而成。在做料理之前將它稍為過油,做出來的料理就不會太辣了。」

他一口氣說到這裡,換口氣接著又說:「今晚我就提供一道,用唐辛子提鮮的田園炒麵請您品賞吧!」他用胡蘿蔔汁和麵做成麵條,搭配佐料有火腿丁、炸蝦片、玉米粒、青椒丁、猛火快炒,稍待收湯立即裝盤上桌。

這盤炒飯顏色搭配搶眼,唐辛子的香味順鼻,一端上桌人人垂涎挑起食慾。小孩們第一次吃到這種美味,頻頻高呼「歐依西!」孩子們的稱讚,聽得清太郎心花怒放,竟然大方的送上一盤沙西米,當作私人額外的「沙必死」(Service)咧。

辛辣嗆鼻的山葵醬(哇沙必),它是日本人所嗜好之辛香調味料之一。尤其在夏季生魚片沙西米盛行之時,它更是桌上不可或缺的沾料。日本人適用的哇沙必,講究的是用山葵鮮根,當著客人面前磨出來之新醬泥。

那是一場貨真價實的演出,換言之,這種哇沙必就是品質的保證啦。新鮮山葵根現磨的哇沙必,帶著一股清馨辛香氣味,但它的嗆辣程度恰到好處了。新鮮山葵根現磨出來的哇沙必,沾在新鮮的沙西米上,送入嘴裏之口感十分融洽。

坊間所賣之現成哇沙必,香氣比不上新鮮磨出之醬泥。但是現成哇沙必之嗆辣渡,可以讓食客嗆辣得涕泗縱橫咧。許多吃沙西米的行家,寧願捨棄嗆辣的醬泥,耐心的等候店裡的人為他現磨新醬。而時下許多年輕人喜歡調和之哇沙必,越是嗆辣越受歡迎。因此許多哇沙必工廠,都將心思放在超級嗆辣的調配上。

我與哇沙必初次邂逅是在高中時代,當時有位同學家住信義路三段,他爸在住家樓下開一家日本料理店,蒙其邀請享受一頓沙西米大餐之招待。這位同學平日就喜歡開玩笑,這天在餐席上又故態復萌。他知道我們都是頭遭吃沙西米的土包子,所以,對我們開了一個天大之玩笑。

當那沙西米端上桌來,他一本正經的教導大家,沙西米應該如何吃法。他說:「吃沙西米一定要沾哇沙必,最要緊的是送入口中必須閉氣。讓哇沙必的辣氣嗆鼻而出,這才是沙西米最正確的吃法。」大夥都遵照他說的方法,開始挾吃入口閉氣讓嗆辣衝鼻而出。頓時現場咳嗽噴嚏聲亂成一片,個個面現痛苦涕泗縱橫。

大家尷尬困窘不已,他卻躲在一旁掩嘴偷笑。他的玩笑開得太大了,引來他老爸出面道歉,並還送上每人一盒鰻魚便當,算是替他兒子賠罪之禮。後來我人去日本拓銷產品,青木夫婦的招待席上出現沙西米,於是我便將那段與哇沙必邂逅出糗之往事,和盤托出告知青木夫婦,結果引來青木夫婦大笑不已。

青木君又將此事轉告鈴木和澤渡,我的糗事便在東京青商會中傳了開來。之後,他們若有沙西米招待,總會將我這段糗事重提一次。起初我覺得很丟臉,不過看在訂單份上,我還是任由他們去多嘴啦。

青木君教導之沙西米正確吃法是這樣的,他說:「吃沙西米沾哇沙必是必要的,但是哇沙必沾多沾少皆有成規。沾用過多或過少皆不可取,過多將會失去魚肉之鮮甜原味,沾用太少則又失去其提鮮除腥之效果。」

於是我接口問他:「如何沾用哇沙必才是正確吃法呢?」青木回答說:「吃沙西米使用哇沙必與醬油,主要的目的在於提鮮。」稍停他接著又說:「你們台灣人的用法是將它們混攪一起,這種用法是絕對的錯誤。」

他看我一眼繼續說道:「標準用法是用筷子將山葵泥,輕切一小塊放在生魚片上,再用另面微沾醬油送入口中。這種用法才可吃出生魚片的鮮甜。此外,生魚片送入口中之後,利用牙齒之咀嚼動作將嗆氣擴散,如此一來就不會被其辛辣嗆得涕泗縱橫啦。」

青木君的愷切教導,著實讓我在餐桌上受益不少。緊接著是好戲上台,為了熟練青木君教導的沙西米吃法,善解人意的青木夫人亞希子,端上一大盤的綜合生魚片讓我實習。生鮮的魚片沙西米,種類繁多色澤誘人。未等主人開口,我已迫不及待的動起筷子。

伸出筷子挾塊鯛魚片,按照青木所教之法,切一小塊哇沙必輕沾醬油送入口中,慢慢咀嚼欣賞其鮮甜。這一頓沙西米實習大餐,讓我深深體會出日本飲食文化之細膩與執著。從此之後,我吃沙西米再也不會嗆辣含淚吞肚啦。 [網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