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小說》賣春

15、

「這是哪裡?」

躺在綠茵的草地上,吹著暖心的微風,晨昕看著湛藍的天空,幾朵稀疏的白雲飄盪著,讓她全身頓時放鬆起來。

那麼就忘了吧,身在何處,也僅是天地間。

流雲深處,傳來一聲巨響。不解風情的雨水,穿越百里,來到她的臉龐。晨昕趕緊起身,環顧四周,在微雨的景色裡,才發現身處一個小山丘,下方有條小溪河,指引著遠方人家。陌生的環境沒有張揚她的恐懼,急於尋找杜承湮與谷彤的心思,讓她更加堅強。

來到溪河邊,微雨已盡,清澈石階上,彷彿寫著夏天的印記,讓人踏上一回,便可沁涼入心。晨昕褪下鞋子,赤腳舉鞋走在水底石階,好似戲水的水鴨,每個引領都是一幅圖畫。

就這麼踏落、巧踩,時間流逝的毫無感覺,等到她回神時,卻是被一陣撲鼻的香味給喚醒。

「好香的⋯⋯烤肉!」

晨昕躍出溪河,往前跑了幾步,果然看見前方有人在烤肉,隱約聽見他們在爭吵著。那是二個男孩,大概十六、七歲,穿著樸素,古味濃厚,頭上還都戴著網帽,十分怪異。

手拿竹竿的男孩正大聲喊著:「魚韻三分,入味酒沉,這等道理不懂,還敢大聲嚷嚷!」

另一位矮小的男孩,手裡握著一把小刀,臉色極怒,反斥著:「非我的刀工,去我火侯,你的三分只得焦土,是我不懂,還是你盡得一張嘴!」

晨昕這一聽,整個傻怔,遠遠瞧著,心裡對自己說著:「哪來的古人魂?難道是⋯⋯承湮在捉弄我?」

輕微的腳步,驚動了男孩,二人不約而同望向晨昕,卻同時說著:「又一個來搶魚?」

晨昕這時才瞧清楚,二人看似年幼,但手腳間的蒼老表露無遺。相對之下,稚嫩的臉龐變成一種詭異的存在。她呆立不動,見二人慢慢接近,突喊一聲:「我有辦法!」

「不是搶魚?」

「不,我來品魚。」

二人一聽,竟開心大笑,退回烤魚處。竹竿男孩拿起地上的葫蘆瓶,說:「我是張橋,他是李小斐,就由妳來評評,到底魚韻三分重要,還是刀法火炙重要!」

晨昕肚子餓的半死,情急之下說出品魚,如今真要品魚,當真毫無想法。她吐了一口水,瞧著二人手中之物,大膽地說:「刀子可以借我嗎?」

李小斐沒有遲疑,將小刀遞給晨昕,晨昕手握刀柄,熟悉的眉刀感覺湧上心頭,想起二人爭論之處,不外是火炙、刀工、酒味與三韻。她不懂料理,只聽過活魚三吃,更遑論三韻這莫名其妙的名詞。

自她醒來後的一切,畢竟太過玄奇,晨昕深呼吸一口,打算跟著胡鬧起來。她望向架上的烤魚,眼見雙面已有七分熟透,靈機一動,將刀子放入火焰中,等到刀身通紅,晨昕左喊一聲:「可以將酒倒入我的左手嗎?」

張橋拉開木塞,一陣酒味撲鼻,接著緩緩倒在晨昕的左手掌。晨昕微微一笑,用起繡眉的手法,刀尖沾著酒,快速在魚身循著魚骨位置橫劃。一沾一劃,炙熱的刀尖將酒味瞬間凝入肉身。晨昕繡眉的手法本就需要專注力與手穩,如今耐著火堆旁的溫度,沒過幾分鐘,已在二面魚身上劃出肉綻皮開,又充滿酒味的「花雕魚」。

「大功告成!」晨昕笑嘻嘻的退開,只見張橋手中竹竿撥點幾下,底下的火堆已瞬間消失,全部落入溪中。

李小斐取回小刀,訝異地看著晨昕,接著取下架上的烤魚,放在一旁的石盤裡。他先切一塊,入口輕嚼,不多時,大讚:「刀子好,火侯夠,無腥去味,酒香嫩肉,焦皮脆喉,果真好魚!」

張橋看了一眼,卻不動手,不悅說著:「是說刀好,火夠,僅僅借酒入味,明著兩全其美,暗裡可是說我只剩一張嘴!我說這魚自然是好,可我的魚韻三分,倒是無影無形,失敗徹底。」

李小斐再吃上一口,得意地說:「何謂失敗?你老的酒,可是我的配菜!」

「說啥!」

眼見兩人紛爭又起,晨昕趕緊上前將魚盤取到張橋面前,笑說著:「試試我的三韻。」

張橋怔了一下,看著晨昕自信的表情,再盯著盤中烤魚,他先是點著頭,卻又搖著頭,但聽晨昕催促著:「不吃如何知道三韻?」

張橋悶哼一聲,吃了一口魚,同時說著:「三韻本無定界,妳取色香味,用意尚可。花雕魚身謂之色;酒封入肉謂之香;火烤鮮魚取其甜嫩,用意在味。但魚本好魚,此等取巧,韻味不足,失敗!」

「奴家的三韻,張老只說對其二。」晨昕再借小刀,用力劃開魚身,輕輕將魚骨去除,再切裡面的一塊魚肉給張橋。

「再試一口。」

張橋遲疑地咬落魚肉,才不過三嚼,他已連發三聲驚訝。

「哪來的味道⋯⋯」張橋閉目思索,過了一會,他突然伸手抓住晨昕的左手腕,翻開她的手掌,卻見她掌中留著些許鮮紅,這才驚嘆一聲,「好味!好味!小丫頭不簡單,不僅刀法俐落細緻,竟然刺入掌心,引血破肉,深入魚腹魚骨。淡腥微咸,回味無窮,確實是好韻!不過,這算什麼韻味?」

晨昕嫣然一笑,俏皮地說著:「最後一味,自然是我的女人味。」

「哈哈,極是、極是!此等嬌娃生平首見,來來來,瞧妳也餓了,吃魚吧。」

晨昕開心地吃著,終於可以飽餐一頓。這時,張橋問起:「怎生稱呼妳?」

「奴家晨昕。」

「怎會從溪河下來,這海島今日可無船行?」

晨昕大吃一驚,咬著魚肉說:「這是海島?」

張橋與李小斐同時起身,冷冷地說:「妳從何而來,有何目的!」

晨昕趕緊起身,後退了一步,不慎踩到石頭,整個人跌落溪河中。她坐在溪中,正要站起時,忽然發現身上的衣服全都變了。

晨昕喃喃唸著:「怎麼回事?上衣下裙,還有琵琶收袖口⋯⋯這是明朝的衣服呀!我⋯⋯我到底在哪裡?」迷惘地看著天空,想起了杜承湮。

-

可是,我明明討厭吃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