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三 11月 01, 2017 5:17 pm
（６４）－
部隊自前線回調台灣之後，連上遞補了一位新長官，他是一個酷愛啦咧的大嘴巴士官長，他與大舌頭的行政官恰好湊成一對。原本就刻板無聊的部隊生活，有了這兩位長官的點綴，一霎那，便將那死氣沉沉的部隊給弄活了。
大嘴巴士官長是四川人，滿嘴「格老子」把大夥唬得一愣一愣的。此君學歷不高，但他的社會經驗卻豐富的不得了。在大陸國共對戰期間，他隨著部隊步步轉進。徐蚌會戰之役，他負責連部與軍團部之間的公文派送。
決戰日，他剛離開連部指揮所，前往軍團部遞送緊急公文，很幸運的躲過一場浩劫。之後，他的連隊在戰役中遭敵軍殲滅，只好留在軍團部待命。局勢不利之後，他隨著部隊大撤退，輾轉流離奔竄於西南各省。
最後部隊撤至海南島，然後轉富國島再轉進台灣。湊巧新兵訓練中心缺少班長，他便以軍歷資格被網羅進入訓練中心。新兵訓練中心裏的工作非常辛苦，於是他又請調而被外放到我們部隊來。
別看士官長一臉土相，他的肚子裡可有著許多「三歩七仔」的鬼花樣。上至天文下至地理無所不通，奸滑狡詐之技術更是一流。難怪連長常對我說：「這傢伙殺人放火都幹過，世上好像沒有他沒幹過之事……。」
某次連上之引擎室發現毒蛇，大票充員新兵嚇得屁滾尿流，咿哩哇啦的四向竄逃，個個害怕得嘴裏亂嚷不休。未待連長下令，士官長已自告奮勇走入引擎室抓蛇。但見他手裡拿著手電筒，躡手蹑足走近毒蛇藏身之處，將另手拿著之竹條，深深伸入發電機底部。然後用力撥弄一番。
說時遲那時快，那蛇受不住竹條之戳弄，蜿蜒竄出現身空地上。但見士官長一個箭歩跨過去，便將那條大蛇手到擒來。走出引擎室之後，毒蛇仍在他手中拼命掙扎。活該那條毒蛇倒楣，偏偏遇到這位丘八閻王，想逃命連門兒都沒有。
當晚那條蛇就變成一鍋蛇湯，大夥各分一碗唏哩嘩啦落肚去了。蛇膽拿來泡金門高梁，士官長待我不錯，還分給我半杯蛇膽酒咧。士官長雖然大嘴巴喜歡講話，他常將外頭聽到之訊息帶回部隊傳播，因此部隊裏的人不需外出，對於外頭之事巨細靡遺知之甚詳。
儘管如此，士官長卻很自愛，公私分明，部隊裏的事對外絶口不提。那年風聞有匪諜潛伏南台灣，甚至有組織設在部隊附近。曾有當地熟識之農人，屢屢對士官長殷勤巴結，甚至答應將女兒嫁給他。
不過，他常對士官長詢問部隊有關之消息如移防、兵力、裝配等等內容，士官長婉轉應對並佯裝一無所知。後來那個小組織被破獲，那農家赫然是匪方之連絡站，士官長也因保密到家而獲得司令部頒發的獎項。
大舌頭行政官本姓楊，他是北部知名大學畢業後考取軍官資格。此人長相斯文且文質彬彬，可惜說話之時結結巴巴，因此，大夥兒給他一個「大舌頭」的綽號。當時軍中生活清苦無聊，初來咋到部隊裏他很不習慣。
為了排遣無聊，他積極的投入公費留學考試之準備。他對英文興趣濃厚，每天早上聽林格風唱片學習會話，空閒時間則專心於原文書籍之閱讀。觀看他的精神情緒，只有在讀書時最為快樂。每晚輪到他査哨之時，衛兵老喜歡開他的玩笑，就在他快要接近崗哨附近，衛兵就跳出來拉扣扳機，並宏聲問他通行口令。
行政官恐懼的回答：「我……我….我…..我是行政官啦……」越急結巴得越嚴重，引來衛兵之哈哈大笑。雖然部隊長三令五申，不准大家作弄他，可是他的笑話仍然不斷的發生。
某日，我帶美軍顧問團之賀恩少校，到我的直屬部隊檢查裝備。我準備先向部隊長報告檢查要項，並將兩個老美送進中山室等候。傳令對我說：部隊長在國校打籃球，於是我就到附近的國校操場找他。
找到人後匆匆回到部隊，走近中山室發現了奇蹟。耳邊傳來有人在和老美對談，順暢的應對與會話引起我的好奇。我和連長悄悄掩過去，伏在窗口往內瞧，看見賀恩少校正與行政官談得入港。
三人用英語交談似乎暢通無阻，平日說話結巴的行政官，此刻瀟灑自如的在與老美交談。但聞行政官口操流利英語，字正腔圓如似高山流水，唏哩嘩啦順暢無比。他說英語十分流暢，說話中間沒有嗯啊停頓，一口氣表達出心中想講的話語。
他的英文造詣之高，就連埋伏在窗口偷聽的我與部隊長，兩人都被行政官的英文給嚇倒了。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想不到天下之事，竟然有這麼多的出人意料之外。
大夥兒眼裡的大舌頭，竟然是個外語流暢談吐優雅之佼佼文士。部隊長不脫愛開玩笑之本性，他在與我談話之中，不知不覺的竟從他口中說出：「這……這……這傢伙的英文不賴嘛！」
軍中生活雖然苦些，依然還也很多值得回憶之事。在當兵之前，我很不喜歡湊熱鬧。父母常罵我不出眾，老是躲開人群沒出息。可能是處女座之關係？旣龜毛又謹慎，故爾十分不得人緣。
其實，我的統馭領導能力不錯，但因習慣繃著一臉嚴肅，所以「棺材板」、「鐵板臉」的綽號不請自來。儘管如此，我對這些外加之名號完全不予理會。一而再、再而三，這些綽號聽久了也就習慣啦。
當時所謂的「湊熱鬧」，其實，就是農業社會的一種團體遊戲。有人將它稱作「抽大頭」（大陸人），也有人把它叫做「打鬥四」（客家人），閩南人則稱做「掊虎鬚」。農閒時期大夥聚在一起，稱籤或抽竹枝定順序。
其中一人是免費食客，其餘則按順序出錢湊份子。免費食客是當然的跑腿，必須上街購買食材或果餅打牙祭。這種遊戲人人皆可參加，男女老少一律平等。它的玩法與西北鄉下之「點三公」，或者閩南人的「拔虎鬚」很相似。
每每玩起來雖然單調，可是有吃有玩人人喜歡。這種遊戲在鄉下非常流行，可是工商社會取代農耕之後，已經很久沒見過它的蹤跡啦。凡是參加這種遊戲，可以從他的行動裏看出一人的個性。
個性開朗者以熱鬧為主，輸贏得失全然不會放在心上。故其行動乾脆爽快，抽籤畫紙絕不拖泥帶水。個性小氣者，想白吃又怕抽中大頭。說怪還真怪，這種人捏捏扭扭出手猶豫，結果抽中「籤王」者往往是他。
初期服役期間，部隊曾在金門駐紮三個多月。剛報到完的第二天，恰逢班上抽大頭的日子。在前線除了當班執勤之外，空餘時間很多，閒閒無事難度日。一些好事兄弟為了解悶，到處都在招兵買馬組成社團。
當時部隊的90砲班喜歡打麻將，50鎗組喜歡玩撲克。我們通信雷達班無所是事，遂有一星期兩天的「抽大頭」活動。連上一些教育程度高，且又死愛面子的辦公人員，全都參加我班的抽大頭小組。
每星期三、六兩天，全部的組員，集合在指揮所進行抽大頭活動。全組十二人全員到齊，班長作鬮或以畫線格尋根方式進行活動。有時候組員會提出新玩法，以銅板擲正反面或以撲克牌抽大小，有時還會用擲骰子作決定。甚至當場以竹籤抽長短以決勝負。
活動開始熱鬧滾滾，無論何種方式進行都得尊重結果。如果有人違背，對不起！下次就不必再來啦。我們的大頭岀五元，二頭岀三元，三頭岀二元。每次以十五元為準，樂捐不在此限。所有采金會合一起，交給三位免費者去採購。要買食材自己料理，或買現成，全都由這三位免費者去打理。 [待續]。
部隊自前線回調台灣之後，連上遞補了一位新長官，他是一個酷愛啦咧的大嘴巴士官長，他與大舌頭的行政官恰好湊成一對。原本就刻板無聊的部隊生活，有了這兩位長官的點綴，一霎那，便將那死氣沉沉的部隊給弄活了。
大嘴巴士官長是四川人，滿嘴「格老子」把大夥唬得一愣一愣的。此君學歷不高，但他的社會經驗卻豐富的不得了。在大陸國共對戰期間，他隨著部隊步步轉進。徐蚌會戰之役，他負責連部與軍團部之間的公文派送。
決戰日，他剛離開連部指揮所，前往軍團部遞送緊急公文，很幸運的躲過一場浩劫。之後，他的連隊在戰役中遭敵軍殲滅，只好留在軍團部待命。局勢不利之後，他隨著部隊大撤退，輾轉流離奔竄於西南各省。
最後部隊撤至海南島，然後轉富國島再轉進台灣。湊巧新兵訓練中心缺少班長，他便以軍歷資格被網羅進入訓練中心。新兵訓練中心裏的工作非常辛苦，於是他又請調而被外放到我們部隊來。
別看士官長一臉土相，他的肚子裡可有著許多「三歩七仔」的鬼花樣。上至天文下至地理無所不通，奸滑狡詐之技術更是一流。難怪連長常對我說：「這傢伙殺人放火都幹過，世上好像沒有他沒幹過之事……。」
某次連上之引擎室發現毒蛇，大票充員新兵嚇得屁滾尿流，咿哩哇啦的四向竄逃，個個害怕得嘴裏亂嚷不休。未待連長下令，士官長已自告奮勇走入引擎室抓蛇。但見他手裡拿著手電筒，躡手蹑足走近毒蛇藏身之處，將另手拿著之竹條，深深伸入發電機底部。然後用力撥弄一番。
說時遲那時快，那蛇受不住竹條之戳弄，蜿蜒竄出現身空地上。但見士官長一個箭歩跨過去，便將那條大蛇手到擒來。走出引擎室之後，毒蛇仍在他手中拼命掙扎。活該那條毒蛇倒楣，偏偏遇到這位丘八閻王，想逃命連門兒都沒有。
當晚那條蛇就變成一鍋蛇湯，大夥各分一碗唏哩嘩啦落肚去了。蛇膽拿來泡金門高梁，士官長待我不錯，還分給我半杯蛇膽酒咧。士官長雖然大嘴巴喜歡講話，他常將外頭聽到之訊息帶回部隊傳播，因此部隊裏的人不需外出，對於外頭之事巨細靡遺知之甚詳。
儘管如此，士官長卻很自愛，公私分明，部隊裏的事對外絶口不提。那年風聞有匪諜潛伏南台灣，甚至有組織設在部隊附近。曾有當地熟識之農人，屢屢對士官長殷勤巴結，甚至答應將女兒嫁給他。
不過，他常對士官長詢問部隊有關之消息如移防、兵力、裝配等等內容，士官長婉轉應對並佯裝一無所知。後來那個小組織被破獲，那農家赫然是匪方之連絡站，士官長也因保密到家而獲得司令部頒發的獎項。
大舌頭行政官本姓楊，他是北部知名大學畢業後考取軍官資格。此人長相斯文且文質彬彬，可惜說話之時結結巴巴，因此，大夥兒給他一個「大舌頭」的綽號。當時軍中生活清苦無聊，初來咋到部隊裏他很不習慣。
為了排遣無聊，他積極的投入公費留學考試之準備。他對英文興趣濃厚，每天早上聽林格風唱片學習會話，空閒時間則專心於原文書籍之閱讀。觀看他的精神情緒，只有在讀書時最為快樂。每晚輪到他査哨之時，衛兵老喜歡開他的玩笑，就在他快要接近崗哨附近，衛兵就跳出來拉扣扳機，並宏聲問他通行口令。
行政官恐懼的回答：「我……我….我…..我是行政官啦……」越急結巴得越嚴重，引來衛兵之哈哈大笑。雖然部隊長三令五申，不准大家作弄他，可是他的笑話仍然不斷的發生。
某日，我帶美軍顧問團之賀恩少校，到我的直屬部隊檢查裝備。我準備先向部隊長報告檢查要項，並將兩個老美送進中山室等候。傳令對我說：部隊長在國校打籃球，於是我就到附近的國校操場找他。
找到人後匆匆回到部隊，走近中山室發現了奇蹟。耳邊傳來有人在和老美對談，順暢的應對與會話引起我的好奇。我和連長悄悄掩過去，伏在窗口往內瞧，看見賀恩少校正與行政官談得入港。
三人用英語交談似乎暢通無阻，平日說話結巴的行政官，此刻瀟灑自如的在與老美交談。但聞行政官口操流利英語，字正腔圓如似高山流水，唏哩嘩啦順暢無比。他說英語十分流暢，說話中間沒有嗯啊停頓，一口氣表達出心中想講的話語。
他的英文造詣之高，就連埋伏在窗口偷聽的我與部隊長，兩人都被行政官的英文給嚇倒了。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想不到天下之事，竟然有這麼多的出人意料之外。
大夥兒眼裡的大舌頭，竟然是個外語流暢談吐優雅之佼佼文士。部隊長不脫愛開玩笑之本性，他在與我談話之中，不知不覺的竟從他口中說出：「這……這……這傢伙的英文不賴嘛！」
軍中生活雖然苦些，依然還也很多值得回憶之事。在當兵之前，我很不喜歡湊熱鬧。父母常罵我不出眾，老是躲開人群沒出息。可能是處女座之關係？旣龜毛又謹慎，故爾十分不得人緣。
其實，我的統馭領導能力不錯，但因習慣繃著一臉嚴肅，所以「棺材板」、「鐵板臉」的綽號不請自來。儘管如此，我對這些外加之名號完全不予理會。一而再、再而三，這些綽號聽久了也就習慣啦。
當時所謂的「湊熱鬧」，其實，就是農業社會的一種團體遊戲。有人將它稱作「抽大頭」（大陸人），也有人把它叫做「打鬥四」（客家人），閩南人則稱做「掊虎鬚」。農閒時期大夥聚在一起，稱籤或抽竹枝定順序。
其中一人是免費食客，其餘則按順序出錢湊份子。免費食客是當然的跑腿，必須上街購買食材或果餅打牙祭。這種遊戲人人皆可參加，男女老少一律平等。它的玩法與西北鄉下之「點三公」，或者閩南人的「拔虎鬚」很相似。
每每玩起來雖然單調，可是有吃有玩人人喜歡。這種遊戲在鄉下非常流行，可是工商社會取代農耕之後，已經很久沒見過它的蹤跡啦。凡是參加這種遊戲，可以從他的行動裏看出一人的個性。
個性開朗者以熱鬧為主，輸贏得失全然不會放在心上。故其行動乾脆爽快，抽籤畫紙絕不拖泥帶水。個性小氣者，想白吃又怕抽中大頭。說怪還真怪，這種人捏捏扭扭出手猶豫，結果抽中「籤王」者往往是他。
初期服役期間，部隊曾在金門駐紮三個多月。剛報到完的第二天，恰逢班上抽大頭的日子。在前線除了當班執勤之外，空餘時間很多，閒閒無事難度日。一些好事兄弟為了解悶，到處都在招兵買馬組成社團。
當時部隊的90砲班喜歡打麻將，50鎗組喜歡玩撲克。我們通信雷達班無所是事，遂有一星期兩天的「抽大頭」活動。連上一些教育程度高，且又死愛面子的辦公人員，全都參加我班的抽大頭小組。
每星期三、六兩天，全部的組員，集合在指揮所進行抽大頭活動。全組十二人全員到齊，班長作鬮或以畫線格尋根方式進行活動。有時候組員會提出新玩法，以銅板擲正反面或以撲克牌抽大小，有時還會用擲骰子作決定。甚至當場以竹籤抽長短以決勝負。
活動開始熱鬧滾滾，無論何種方式進行都得尊重結果。如果有人違背，對不起！下次就不必再來啦。我們的大頭岀五元，二頭岀三元，三頭岀二元。每次以十五元為準，樂捐不在此限。所有采金會合一起，交給三位免費者去採購。要買食材自己料理，或買現成，全都由這三位免費者去打理。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