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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地之大人小孩和樂融融,里仁敦睦和和氣氣。孩子滿身泥巴笑聲不斷,就連大人也捨不得予以苛責。春天來到插秧之前,牛耕盪平之水田內,田螺爬過的踪跡縱橫交錯,人們只要循跡前進,不遠處便可見到田螺本尊。彎腰伸手垂手可得,不需半天滿簍滿桶。泥鰍土虱囂張活動,就在眼前不捉白不捉啦。

去歲滿身佈著褐黃風塵的白鷺鷥,經過春雨之涮洗過後,渾身潔白頭頂一小塊黃褐色澤,神似戴著小黃帽的紳士一般。悠哉縮起一腳表演金雞獨立,或者追逐水中小魚,姿勢美妙動作靈活。裝滿小魚的脖子凹凸有緻,遠處眺望過去十分有趣。

吃飽了跑累了,群群錯落水涯休歇,昂首高鳴或是俯手剔翎,姿態之美令人激賞。它們吃飽啦也累了,步伐懶散搖搖晃晃,立足田中左顧右盼。休息充分的白鷺鷥,它卻與村童玩起捉迷藏遊戲。

孩子拾起田土丟鷺鷥,鷺鷥愛理不理,你丟我飛,不丟我就賴著不動。來來往往,完全不怕。這樣的劇碼時時在演,見怪不怪無人會用心去理睬,如此的閒情逸緻令難忘。曾幾何時?農家為了田草妨礙稻和成長,引進24-D除草劑,還順帶的引進巨毒農藥,巴拉松益穗寧的空瓶滿溝漂流。

昔日水產豐饒的溝渠,如今魚蝦開始減少甚至沒了,空氣中到處充滿著濃濃的農藥氣味。大排水溝上游出現一家製醋工廠,廢水任意排入溝渠內。渠水溝泥編黑變臭,人們經過莫不掩鼻急走。昔日水涯溝畔的歡消聲音,已經消聲匿跡很久很久啦。大人小孩的水獵場所,就這樣靜悄悄的消失啦。

一年四季變化優美的江子翠,如今變得蕭瑟滿眼臭味迎鼻。瞧見蒼涼回憶從前,不禁令人搖頭興嘆。經過不久,水泥叢林大舉入侵。江子翠的綠地越來越少,轉眼之間羊腸般的田埂,變成條條寬闊的馬路。車輛急馳而過,車輪胎帶起灰塵瀰漫空間。地方熱鬧起來我們只好被迫遷離。

然而任你遷到哪裡,水泥叢林很快的就追到那裡。最後搬遷無路可去,只好死心蹋地的隱居蟄伏於一方。那日無意之中聽見,有人在唱江翠國校之校歌:「遠山青蒼溪水盪漾,農村田原好風光。板橋南指首府北望,人文地理真理想。美麗的江翠國校......。」於是我便墜入夢中回憶起從前。

江子翠的繁榮帶給當地人許多衝擊,古早閒情逸致已然消失。外地人多過於在地人,敦親睦鄰和樂融融之景象不見了。車水馬龍,人聲喧嘩,在在都已取代了古早的小農村。人們只在夢中尋回它的過去,此情此景,忝為在地人之一份子,回想起來實在太諷刺啦。

臨近中午吃飯時間,一陣悠揚風琴聲飄蕩在社區的巷子裡。緊接著是一陣童稚嗓音,高唱著「茉莉花」的歌曲。童音稚嫩搭配著悠揚琴韻,旋律起起伏伏盈耳清晰。肯定又是對門三樓的小孩子們在唱歌,彈琴的則是他們的大姐。

這一家總共三人,單親家庭結構簡單。由於她們新遷進來,所以,周遭鄰居與他們都還不熟悉。某日我去收公共設施雜費,終於和這家的主人見過一面。

從簡單的對話之中,我得知他們來自江子翠。就因這層關係稍有交談之後,我問她為何他家的孩子們,哪麼喜歡彈唱「茉莉花」歌曲?她愣一愣之後,輕輕回答說:「大概他們太想念栽種茉莉花的阿公吧?」

經她這麼一說,讓我也跟著想起,從前的江子翠的茉莉花田。農忙時節在花田裡打工趕採花蕊的往事,一幕幕的浮顯在我眼前。尤其每年六月一到,農忙花忙緊緊揪住每戶農家。這時候的我最是高興,每個星期打工機會堆積如山,有了選擇機會更是輕鬆不少。我之所以喜歡選擇採摘茉莉花之工作,那是因為這項工作雖然辛苦些,可是報酬較高,所以我喜歡選擇它。

六月的江子翠,在燠熱的天氣裏,港尾林家的茉莉花園盛開著白花。它在炎陽照射下,一壠壠茉莉花樹生長得蒼翠且又綠油油的。而那點點含苞待放的花蕊,迎風搖曳並還散發著陣陣的幽香。

過午時分摘花人紛紛抵達,人人腰側懸掛著一個斗大的竹簍,用以裝那摘下的花蕊。此時每個人分別站立於花樹土壠前,仔細的整理袖套蒙好面巾。然後園主一聲令下,眾人雙手齊動迅速的在花樹間移動。許多成熟而又未綻之花蕊,一朵朵的被摘下放入竹簍內。

摘花人都是婦女居多,嘴雜曉舌聒噪滿園,但其雙手並未停下工作。採摘茉莉花的工作,就是要與時間競賽。在夕陽沒入水平線之前,就得將所有含苞花蕊摘完。否則入夜後,瞬間全部爆開就没製造香茶之效果了。

茉莉花園週邊之工作是男人天下,他們迅速動作將婦女摘下的花蕊,全部集中裝入蔴紗布袋內。裝滿一袋迅速封口,順手堆積在花壠間。推積相當數量之後,另組男人接手處理。他們一袋一袋的扛上,停在路邊的鐵牛車上。

每車裝滿八分就要開車,沿著田間車道飛快送往園主家中,在那裡已有許多收購的花商,焦急的在等候著。遠遠傳來的鐵牛的引擎聲,這干人等立刻捻熄手中煙頭,快步走上曬穀場另頭之竹蔭底下,準備秤收鐵牛車運回來的花包袋。

鐵牛車主人「客人仔良」,家中耕作一畝三分水田之外,他還擁有大片的茉莉花園。那年他的祖父嚥下最後一口氣之前,一再的叮嚀他們;「無論人手如何不夠,路頭那片荒地一定要開墾出來。種些啥麼都無所謂,就是不能浪費讓它閒著。」

俗話說的好:「運氣來時,連門板都擋不住。」正當「客人仔良」苦惱不知種啥好之時,剛好農會推廣課人員,積極的下鄉推廣茉莉花之栽種。他便抓住這個機會,與農會簽下試種合約,終於在這塊荒地上舖滿一壠壠的翠綠。

他與小學同窗林石獅合買一部鐵牛車,既可代替牛隻耕田,又可當作運輸工具賺外快。每屆花季鐵牛出動的收入,二一添作五兩人均分。多年下來,他們的額外收入,早已幫他們還清了鐵牛車的貸款。

兩人一直合作無間,許多農家都很羨慕他們的友誼與合作。「客人仔良」本姓陳單名良,因為是客家人,所以大家稱呼他叫「客人仔良」。他為人耿直力氣過人,天生熱心助人故爾人緣不錯。村子裏需要賣力的工作,大家都會找上他。 [網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