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什麼事?」
玲玲壓低聲音,緩緩道來: 「吃完飯我和王玉霞要回教室,經過玄關碰到一個學長,他問王玉霞『蘇意娟的個性如何?』她跟他說...」她貼在我耳邊小聲說:「她很生氣的說『她個性很三八很多話』。」離開我耳朵,看著我。「然後剛剛蘇意娟找我請教數學題的時候,我問她跟王玉霞是否有發生什麼事,她說沒有,問我怎會這麼問,我就納悶回她『我們在玄關碰到一個學長,他問王玉霞妳的人怎樣...』」
聽到這裡我皺起眉,一股不安湧上心頭。...該不會是?
「妳都告訴了蘇意娟?」
她搖頭。「沒有,我只是跟蘇意娟說『她說了不太好聽的話』,她問什麼話,我不肯說。」
我暸了。所以,就演變成現在這種情況了。
怎麼辦?要怎麼處理?我一個頭兩個大。
蘇意娟有足夠的理由可以生氣。
王玉霞說話也太不小心了。
玲玲怎麼會如此輕率而為,也不先找我們商量。
「妳跟他說了我什麼?」「說呀,妳說我什麼?」
我找不到正當理由制止蘇意娟的行為,雖然我很想救王玉霞,但也只能和其他同學一樣袖手旁觀...。
以為事件已趨於平靜,沒想到在下一節課的下課時,蘇意娟又怒氣沖沖地跑去質問。
「妳到底跟他說了我什麼?快說啦...」
王玉霞仍然低頭不語。
「妳鬧夠了沒呀?」玲玲試圖解圍,時而對她怒目而視。
原來蘇意娟的個性並不嬌弱,不是省油的燈。
她沒搭理,繼續質問。「妳到底說我什麼?」
王玉霞始終沒有任何辯駁的言語 沒有對她惡臉相向 只是一再的沉默。
我和美珍交換了憂心眼色。
我定定看著蘇意娟,有點難以忍受她的得理不饒人。
她朝我咧嘴露出笑容。「幫我。」
「妳適可而止吧。」我冷眼回應。
她目光轉回,繼續糾纏催促王玉霞:「說呀,妳說呀,快說啦...」
蘇意娟態度強硬,不厭煩地一再重複著這句「妳跟他說了我什麼?」顯示她不會輕易善罷甘休。
我開始對她的咄咄逼人感到忿怒。
一整個下午天空烏雲密布,時而飄雨。到放學時學校廣播:「請同學注意安全!天雨路滑,請減速慢行,立即回家,不要在外逗留。」
同學們紛紛背起書包往校門移動。
「不用擔心,有我在,妳先回家。」
「嗯,那我先走了。」
我微笑跟美珍道別,等著所有同學都離開教室,便將注意力轉向趴在桌上的玲玲。
「玲玲...玲玲...」
她慢慢從桌面抬起頭,眼眶泛紅,「嗯?」聲音含糊。
「妳還好嗎?」
她一臉沮喪。「...我不知道以後怎麼面對她?...王玉霞。」
我點了頭又嘆了口氣,這是個頗有難度的問題,還無法提供意見。
她略帶著哭音說話。「我想說才開學一個月怎麼會搞得這樣,兩個都是朋友,我夾在中間很為難,才想了解一下她們之間發生了什麼事,看能不能化解...」說著用手背去抹眼淚。「結果...馬的,她害我失去了一個朋友!」
我訝然看著她。這位小姐妳很健忘喔!
忘了前幾天才在餐廳對我們說了什麼話?
忘了曾為了不高興誰在跟我鬧彆扭?
心中不禁升起一股怒火,本來不忍責備她的。
我努力平心靜氣,小心用字遣詞:「妳覺得妳有能力化解?小姐,妳一向很聰明的,怎麼會有這麼單純又...天真的想法?妳認識她很久嗎?很了解她的為人嗎?」
她吸了吸鼻子,搖了搖頭。
我繼續說:「那我不懂妳幹嘛要雞婆?不管妳聽到什麼就要當沒聽到,耳朵要矇起來,嘴巴要閉上,無論妳的動機有多善意,那又如何?妳的好心只會讓自己被憎恨,她不會感激妳,也不會有人誇獎妳,這就是現實,這就是人性,妳懂不懂啊?」說得好像自己很懂似的。
她垂下頭,「是呀,我現在也覺得自己怎會這麼天真呢?好好笑。」然後抬起頭看著我。「如果那個人問的對象是妳,而她說妳的壞話,那我要不要告訴妳?」
這還需問嗎?「妳當然要告訴我呀,」我用認真的表情和堅定的語氣說:「因為我們的交情不同呀,而且我不會找對方理論,大概只會生悶氣,嗯...會要求妳離她遠一點,大概就這樣。」
「如果那個人問的對象是我,而她說我的壞話,那妳會不會告訴我?」
我猶豫了一下,「我...」接著說:「我會告訴妳,應該會。」話說得很快,迴避她的目光,在書包裡隨便翻找藉以掩飾心虛。
應該不會。若是以她這種直率個性,可能也會去找對方理論,那就換我要面對那種難堪的場面了。
她嘆了口氣,站起身撫平裙子順順頭髮,然後說:「今天真是讓我上了沉重的一課,...我要回家了。」
玲玲個性一向活潑開朗,都在工廠上班的父母十分慈愛,大她幾歲的長姐溫柔婉約。同學三年,我沒見她哭過,也沒聽過有一句抱怨,可想而知她現在有多挫折。
「玲玲...」我看著她落寞的背影消失在教室門口。
一句不確定的評論竟會引得蘇意娟這麼大的反應,也讓王玉霞失去了往日的笑顏。 。
這是當初玲玲始料未及的,不知道自己一時的輕率會造成不可收拾的嚴重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