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那,他睜開眼睛。

開機的標準程序開始執行,他的內檢程式審視著體內部依次喚醒的元件,傳回一些怪異的訊號,顯示他雖然休眠了好一段時間,卻似乎仍在運轉。

本來就有些基本機件在休眠期持續運作──他一面確認這個設定,一面進行運算,對照陸續回傳的數字訊號,卻發現問題不出在這裡。

休眠時期仍高度耗能的部位,是他的電子腦。

他把自己的運算區切出不同單元,一一檢視,發現其中有一個部份在休眠時期內產生了大量訊號,並在重新啟動的時候,將這些資訊分解壓縮,試圖埋藏在不同區塊的記憶體中。

搜尋可疑訊號的備援程式開始運作,將四散的記憶重新拼湊;他仔細檢視,發現那是一段視訊,他啟動播放程式,開始逐格檢查,發現段視訊雖然不存在它目前的資料庫中,卻似乎一樣真實。

視訊裡,他獨自走在機件散亂的零件荒漠中,走了許久。

某日,在層疊傾壓的套件縫隙,他意外發現一方小小的土地。

種點東西吧!有個聲音對他說。

雖然看不見聲音的主人,但他仍然發問:種什麼?

種你的心吧!那個聲音指示。

心?我沒有。他模仿人類摸摸自己的左胸,忽然覺得不對勁;低頭開胸,居然掏出一顆心來。

明明就有嘛!那聲音聽來頗為愉快:快種下去吧。

種了心;他掘了洞,將心置入:會有什麼結果?

有了心;那個聲音回答:下回你做夢的時候,就會看到花開的模樣。

夢?他還沒反應過來,視訊忽然中斷,突波的刺激讓他瞬間無法調整自己的視覺處理模組。雜訊過去之後,它發現有兩個人站在附近,一個朝它身上插接管線,一個閱讀著沾滿油污的顯示板。

我說它的機能還是很好吧;接管線的那人道:你看看每個數據都很正常。

記憶體裡垃圾資料太多;讀數字的那人敲敲顯示板:不過就這種老舊型號來說,算是保持得還不錯。

把記憶體格式化就可以了;接管線那人揮揮手:我順便幫你搞定就好啦!

等等,我想繼續做夢,去看花開的樣子;他想出聲,發現自己的發聲系統沒有裝上,想起身,發現四肢都已被卸下。

這東西沒問題吧?讀數字的那人走過來,皺眉端詳著他的抖動;接管線的那人抬眼看了看,道:大概是一些處理排程的衝突吧?格式化就沒問題了。

他的視覺系統忽然一黑,記憶體中撞進一個頻率。

那似乎是聲尖叫。但他不知來自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