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揀了會兒,他抬起頭來,忽然發了會兒愣。

這麼個停頓,讓他好奇起來;端詳了會兒自己的一身襤褸,一時記不起已經在這個城裡晃盪多久。

自己是什麼時候到這城來的?他搔搔腦袋,發現自己想不起來;皺起眉頭,他試著自問:那麼在城裡的這段時間,我都做了什麼呢?

幸好,對於這個問題,他很有把握──這段時間裡,我翻揀過這城的所有角落;他對自己說:我體驗過這城的光鮮,觸摸過這城的爛污,沒人比我更瞭解這城。

但一直翻揀,到底要找什麼呢?一念及此,他又有點兒不大確定了;是要尋寶吧?他在心裡自問,心裡反彈出一個相同的聲音:是要尋寶吧?

哪有什麼寶可尋?他在自己剛才翻揀的那堆雜碎旁坐下,仰著脖子看著遠處天際線邊緣剩下的最後一抹光:走遍所有角落,看透所有樣貌,這城普普通通,哪裡像藏著寶物的神祕所在?

正想著呢,他突然覺得自己的指尖在那堆雜碎裡碰著了一個什麼。他把那個什麼扯出來,左看右看,還沒意會過來,腦子裡瞬間有道白光炸了開來。

他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一張潔淨的床上,身邊繞著一堆電子儀器,還環著一層白袍男女。

太好了!其中一名白袍胖子笑著:領導,您醒了!

我怎麼了?他皺起眉。

您前幾天遭到政敵安排的刺客伏擊,撞到腦子、損壞了記憶;白袍胖子解釋:您表示損壞的記憶裡有個重要的國家機密,所以我們動用最高的腦神經外科技術,安排您進入自己的意識深層,把這段記憶找出來。

原來如此;他點點頭。

現在既然您醒了,那就表示您在潛意識中找出那個機密了;白袍胖子搓著手:真是太了不起啦!這項技術其實還在實驗階段,您居然能夠這麼完美地達成任務啊。

少廢話;他手一揮:把這幾天的相關新聞及情資送過來。

白袍男女散去,白袍胖子替他在床上架了小桌;趁著等待的空檔,他重新整理思緒,明白自己不停翻揀的那座城,其實就是自己的意識,所以他不但找回了機密,還從內裡把自己徹底瞭解了一番。

好極了,嘿嘿;他接過情治人員送上的厚厚一疊情資,心想:瞭解自己對今後的治國施政,一定更為有利。

翻了幾頁,他開始覺得不對。

所有政策方向都明顯地帶著歪斜、所有建設宗旨都無疑地摻著惡念;他愈是閱讀,愈是駭然:這是我嗎?這和我對心裡那城的瞭解,完全不同啊。

領導;等在一旁的情治人員開口:請快把您找回來的機密告訴我們吧,我相信這個機密,一定能夠將您的政敵集團一網打盡!

我……他剛想開口,忽然想通了一件事,趕忙想翻身躍起;可是訓練有素的情治人員動作比他更快,他才剛抬手臂,馬上又被壓回床上。

房門一開,一名長相威嚴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身後跟著方才退出去的白袍男女。

領導;白袍胖子開口,但卻是對著中年男子發言:很抱歉,看起來這回沒有成功。

這傢伙到底記得什麼機密?中年男子冷漠地問;白袍胖子為難地道:我們還不確定,但他已經記起自己到底是誰了。

真沒用;情治人員啐了一口,對中年男子道:領導,留著他也沒用,還是把他處理掉吧?

不;中年男子一揮手:再給他打一針,要他回去再找,直到找出他自己記得什麼為止!

他還想掙扎,一種異樣的感覺倏地從血管蔓到全身。

睜開眼,他發現自己在一堆雜碎旁睡著了。

對了,我還得尋寶呢;這城裡還有哪裡是自己沒有翻揀過的?他站起身來,覺得有點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