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聲再度響起。

沒有配樂,僅有人聲;唱歌的人嗓音渾厚清亮,但聽起來距離遙遠,唱的內容聽不明白,只覺得八成是某些歌劇橋段。

雖然唱得不差,但這歌聲總在夜半時分才響起,再怎麼悅耳,還是會擾人清夢。

社區居民脾氣不錯,忍了一週,才向管理委員抱怨;但管理員明察暗訪,就是找不出歌聲的源頭,張貼標語請大家相互尊重,晚上這歌還是照唱不誤。

再怎麼好脾氣也有個極限;住戶們約好,這一夜在中庭集合,相互驗證,也相互監視。

為求慎重,管理員準備了住戶名冊,一一清點;人全到齊了,但歌聲也響起了。

大家面面相覷,不知所以。這是某一家在播唱片?還是某一戶在聽廣播?大家相互詢問,然後對著彼此搖頭。

這聲音聽起來,好像是剛過世的那個男高音哩。

此話一出,喧擾忽然安靜。大家發現說話的是個沒見過的女孩,正想詢問,她身旁的男子開口:她是我女朋友,今天第一次來,也第一次聽到這個歌聲。

住戶們發揮團結的力量,分頭進行幾項作業;於是隔了幾日,大家確定了兩件事──這個歌聲並不是社區內的某個惡作劇,這個歌聲的確屬於甫過世的知名男高音。

於是每天入夜,社區反倒熱鬧了起來:有批人想用科學儀器偵測歌聲的來源,有批人想用心靈感應嘗試與逝者溝通,有批人單純地想要欣賞本來以為成了絕響的男聲,還有批人覺得能聽到死人唱歌很酷。

但不管目的為何,想要進入社區,都得繳個門票錢。

有了筆額外收入,又有免費的歌劇可以欣賞,荷包與心靈都日漸充實,社區居民們都覺得自己似乎散出了更高等級的氣質。

仔細想想;某個夜裡雲雨之後,他一面聽著窗外傳來的歌聲,一面對她說:社區之所以能有今天,全是妳的功勞。

我對歌劇其實沒研究;她搖搖頭:老實說,我說這像那個男高音,其實是猜的。

妳一定是在說笑;他笑著說:就算妳真是用猜的,也實在猜得太準了。

所以我老覺得不大對勁;她皺著眉問:你要不要考慮搬家?

搬家?他怪道:為什麼要搬家?

這社區每天晚上都聽得到鬼叫;她轉轉眼睛:你不覺得很可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