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婚宴當天,他才吃驚地發現,不知哪個好事的親友替他安排了魔術表演;待到要表演的魔術師現身,他又吃了一驚:因為魔術師雖然化了妝,但他仍認出這正是自己昔日同門學藝的同窗。

他們學的並不是表演用的幻術,而是巧妙地利用自身的力量與周圍常人並未留心但具體存在之物,來進行看起來奇妙的表演。

當年這個同窗學的,是從虛空當中汲出水來:其實水分子平時就分布在空氣當中,同窗可以將它們巧妙地聚攏匯集,從掌中湧出小型噴泉、從指尖灑出眩目水舞。

他學的技巧則在舌上,利用翻動、捲曲、彈打、壓擠,可以改變周圍的聲波頻率,進而影響旁人的感受。

這個技巧理應更有出息、前途無量,但不知怎的,老師的漂亮女兒卻鍾情於讓水珠在掌間躍舞的同窗;結業之日,他學以致用,以自己的技巧將老師逼得瘋狂,並且嫁禍給水舞同窗,如願地將美人攬進自己懷中。

同窗用大水沖出重圍,失去音訊,不料今日卻在這個場合重逢;對方約莫是想來找麻煩的吧?他哼哼地心想:瞧我待會兒怎麼對付你。

表演開始,魔術師靜靜站著,過了會兒,抬起一隻手來,虛虛握拳,幾道小小水瀑,從指縫涓流而下。

還不是這些老招?他冷笑一聲,望向鄰桌,暗裡鼓動舌頭,馬上有個客人大喊:表演流汗?這算什麼魔術?

話音未歇,魔術師雙臂一張,水聲陡大;在座賓客莫不感到清涼的水氣拂面而過,剎時暑氣全消,方才的水瀑半空一轉,在魔術師身旁盤旋環繞,燈光一打,映出七彩霓虹。

客人全都看傻了眼,他覺得魔術師似乎朝他一笑,接著,一尾五色斑斕的魚出現在魔術師的掌間,隨著水流翻舞。

這倒是新把戲;他暗想:同窗學的是控制水分子,這魚是怎麼來的?

婚宴會場中翻騰的水龍漸大、水勢漸猛,那魚在激流當中,似乎也舞得愈歡;忽然間,魔術師雙掌一閤,一聲大喝,半空中的水花剎時化為大雨,瞬間將所有賓客淋得溼透。

呆了半晌,賓客才大夢初醒地叫嚷起來;他怔怔地站起,才發覺魔術師已沒了蹤影,連自己身旁的嬌妻也不知去向。

他踉蹌走向魔術師方才站立之處,發現地上有條鮮紅之物有氣無力地摶動;定睛一瞧,是條舌頭。

想起方才表演當中的彩魚、又想起老師女兒當年所學的技法,他這才驚覺:自己的嘴裡少了塊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