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塔的僱員愈來愈高的半空,已經進行了好一陣子的築牆工事。

塔身雖日漸其高,但地基不穩,壘高了牆,更顯得搖搖欲墜。

一日上午,正要開工,僱員們忽然被領導找了去。我知道大家很辛苦;領導和顏悅色地說:所以高層們重金禮聘了一位智者來為大家開示開示,大家工作起來,也就比較有個方向。

只聽講演不用上工,似乎滿不錯的;於是僱員們齊聚在一塊兒,聽智者開講。

智者講演的內容從品評大家目前建造的這塔的裝飾紋樣,講到其他塔樓的建造方式,透露一點兒其他塔樓的結構問題,再講回到現在這塔的未來方向。內容雖然豐富,但大多數時間僱員們都在打呵欠,因為智者講演的內容正是大家平日的工作,要說有什麼體悟,僱員們的體悟其實比智者深刻太多;而智者夾雜在無趣內容裡頭、偶爾閃現的珠璣話語,僱員們也不知如何反應,因為那些內容要嘛就是只有高層們有力改變的施工方向,要嘛就是在現在這個搖擺基礎上難以架構的空想藍圖。

一席話畢,大家鼓掌;領導拍紅了手說今天實在獲益匪淺,僱員們一個個回到工作崗位倒說不上來自己獲得了什麼。

時至近晚,因為半天耗在聽講上頭,所以進度落後一大截。領導離開工地前,對僱員說:今天得了開示,所以擬了新的計劃,除了原來的進度之外,還要另外搭構一座副塔,明兒個就開始動工。

明天開始?僱員們全傻了:人手已經不夠了、地基仍然不牢靠,今天的進度還補不回來,明天又生出新的工程計劃?

別吵;領導揮著手:今天趕不及是因為早上你們都沒上工嘛,這進度一定得補,加點兒油吧。語畢領導轉身要走,又回頭叮嚀:沒事早點下工哦。

月亮都已經開始西沉,僱員們還在工作,終於有人發起牢騷:沒事早點下工?要是沒事當然會早點下工呀!

沒用的講演是領導要我們聽的、超時的進度也是領導要我們補的;另一個僱員問:但為什麼我們提出的基礎問題,領導都沒反應呢?

呿!第三名僱員把工具甩到一邊,一腳踹在築牆的石磚上,還沒來得及說話,忽然覺得塔身一斜。

然後,塔倒了。

旅人從外頭經過,看見塔的廢墟。

一人問另一人:這塔怎會垮了?

另一人回答:聽說是因為語言不通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