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作】岔口

版主: 和亭姚時晴古嘉暄振

出得隧道,前頭那部車居然消失了。

他剛被公司高層調到這個山城任職,初來乍到,被上下班必經的蜿蜒山路搞得暈頭轉向──上班時尚可應付,下班時常常狼狽不堪。

雖然自認駕駛技術還可以,但鎮日工作後的疲憊、山區早逝的日光以及連盞路燈都沒有的山路,每每讓他下班開車時小心翼翼不敢踩足油門,遇上有別的車跟在後頭,就得自動避到路旁閃著燈號讓人家打自個兒身旁呼嘯而過。

不過一回生二回熟,過了一陣子,他開始摸熟了路況,便比較不需要再提心吊膽,夜裡駕車,也就多了點兒自信,有時還能讓自己的破車跟著一些過彎技巧順暢無比的駕駛人,一起若即若離地繞來扭去。

今兒個原來在他前頭的那個駕駛看來也是熟手,油門控制得當,過彎幾乎不需再踩剎車,就已經順當地滑溜經過;他一面在心裡讚嘆,一面努力地跟在對方車後,不料鑽進隧道後,才一會兒沒注意,等他竄出隧道,前面的車居然已經不見蹤影。

他繼續勉力奔馳了一段,都沒能再望見對方的車燈,不禁有點著惱:怎麼回事?再怎麼想,對方也不可能在一瞬間把自己甩開呀。

愈想愈不對;挑了一個假日,他駕著車到隧道附近,下車步行探查。

隧道裡很暗,他撳亮手電筒,儘量靠邊走,不想讓哪個粗心疾駛的駕駛人撞上。

走了一段,他忽然覺得右面有陣涼風;用手電筒朝旁邊一探,發現隧道壁上居然有個不小的開口,一般小客車可以輕易拐入,但因陰暗,所以行車時根本不會瞧見。

那天前頭的車,八成是彎進這裡來了吧?

他站在洞旁用手電洞朝裡照了照,看起來似乎沒什麼危險;試探性地朝裡走了一小段,發現洞裡路徑頗為曲折,再行一程,忽然大亮。

不寬的道路在他腳下向前延伸,路旁立有一牌,上書「遺世」二字。

剎那間,他想起從前讀過的那些古代故事,什麼誤入桃花源的漁夫啦、終南山上遇仙的書生啦;難不成這種事當真存在?他一時興起,往回走去,發動破車,向隧道開去。

認準了地點,他順利地彎進洞裡,幾個轉折,方才見到的路牌掠過窗外。眼前的道路筆直平坦,末端隱在山嵐當中,他愉快地向前駛去。

車進嵐煙,他覺得輪底一輕,人似乎也飄了起來;他正要開心地喊出聲來,車前嵐散,他的那聲喊忽然卡在喉頭。

眼前是無底深谷,他正朝下墜去。

他一時間不知如何思考,待他瞧見谷底堆成一落的各式車輛殘駭時,還不知自己該要驚恐、還是微笑。
最後,他確定身上是毫髮未傷,終於長長的吁了一口氣。
車子以平順的滑降之姿,四輪朝下穩穩當當的「停」在其他車輛上。打看天窗扭轉脖子左右前後一看,他不禁微笑了。

乍看汽車墳場也似胡亂堆疊的谷地,三三兩兩地不斷有人從裡面爬出來,個個大難不死和驚奇不置的表情動作讓他覺得好欣慰。 仰頭看看戰危危高若雲端的來時路時,他已經篤定得很,再也沒有回去的必要。他從來沒有如此這般的神情愉悅,一高興,身子就不由自主的扭動起來,竟然好似毫無重量的也就漂浮了起來。

「這裡確定是遺世之所沒錯,」至於是什麼樣的地方、那個遺世的朝代,他也無心細想,但覺得通身自由自在,要浮就浮、要沈就沈,所見其他人想必也都如此新鮮有趣的感覺。
唯一讓他不太舒服的,老是感到被一種難以形容的,類似呼喚的無形牽扯力量糾纏著:慶幸,彷彿幾次七天一期這樣的困擾過後也就過了……

『這裡不就是「香格里拉」嗎!』 豁然開朗,他笑得無拘無束,笑得更加燦爛了。
Hello 芝言:

有趣的結局~

Wolf 121121
有趣固然有趣,但畫蛇添足也是。
感謝臥斧能包容讀者隨意岔出的結局。
Hello 芝言:

俺認為極短篇的趣味之一
就在於讀者對故事的延伸想像
它不見得需要符合原作者的想法
因為在閱讀的時候
讀者就已然參與了屬於自己的創作過程

Wolf 121128